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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潇潇——陕南游击队与中原突围(之二)
作者:牛一 责任编辑:党亚惠 来源:《铁军》 日期:2014-08-08 浏览次数:7017
隐蔽指挥 李先念养病张老家
中原军区部队与陕南游击队合编后,李先念等首长和指挥机关一直是敌特侦察和袭击的首要目标。为确保其安全有效地发挥指挥作用,李先念与刘庚、巩德芳等周密计划,最后决定由他与任质斌政委、二纵司令员文建武,带上机要、警卫共40人及电台,暂离部队,改着便装,隐蔽指挥。
隐蔽于何处呢?刘庚、王力、巩德芳经过反复比较,最终选择了张老先生家。
张老先生笃信佛教,把“普度众生”作为人生信条,在乡民中声名远播。
张老先生生于清末,中原突围部队入陕那年,已是73岁高龄。他面容清瘦,精神矍铄,双眼深陷,目光灼灼。8月里的一个平常日子,张老先生一大早就起来督促家人擦洗桌椅、打扫庭院。他身着浆洗得平整干净的蓝布长袍,头戴黑色礼帽,脚穿粗布白袜、青面白底布鞋。家里人都明白,老人家这身迎客打扮,必有贵客临门。
眼看日升三竿仍不见人影,张老先生急得在院里踱步。突然,几个小孩跑进院门喊着:“来人了!来人了!”张老先生精神一振,迈出院门,迎接匆匆而来的巩德芳。两人驻足相望,眼里充溢着泪花。巩德芳趋前两步,紧握张老先生的手,颤抖着声音说:“张老,你好!1940年分手,转眼六年多了。早就想来拜望先生,只是……嗨!”
“啥都不用说了,你踩刀尖过火海,老朽我只会担惊受怕,帮不上忙啊!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两个人牵着手互相扶持着过庭院、跨台阶、进屋门……
1939年秋,巩德芳到王沟菩萨庙私塾拜访在那任教的张老先生。张老先生不但以慈善驰名乡里,而且为人正直,富有正义感,不顾年迈之身,渴望参加革命,深受巩德芳敬仰。巩德芳除暴安良、不畏权势的革命精神,亦为张老先生钦佩。共同的愿望,把这两位相差36岁的忘年交联结在一起。
双方落座后,饮茶叙旧。张老先生兴致勃勃地倾听巩德芳讲述去陕北那几年的情况和体会,觉得每件事都新鲜。他感慨道:“六年前那次长谈,你讲的跟共产党干革命的道理,使我久旱逢雨,茅塞顿开。今天听你这一说,我一则感奋,二则惭愧。”
“张老何必自责!你按照地下党的安排,当了个白皮红瓤的副保长,为游击队做了许多好事,我们都感念不忘啊!眼下中原突围部队入陕,有件大事正要靠你老人家哩!”
张老先生听说有任务,喜得眉开眼笑:“快说!啥大事?你那么忙还来见我,我猜一定有要紧事。”
巩德芳和盘托出他的设想:李先念司令员一路征战,积劳成疾,不宜随军行动。中原局党委决定,为李司令员找一安全隐蔽住处,离队休养。
“张老,我思谋再三,把这任务交给你最妥。李司令员是党的高级干部,身经百战,蒋介石听到他的名字腿都打颤。这是党的重托,人民的重托。革命少了十个八个像我这样的人没啥了不起,但不能没有李司令员。保护好李司令员,你就为革命立了大功啦!”
“好!德芳,我答应你。你放心,我知道这事的份量。李司令员入住寒舍,蓬荜生辉。我一家舍命保护他,决不给商洛人丢脸!”
听了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的话,巩德芳很高兴。在李司令员入住张家的日子里,巩德芳常来了解安全保卫、日常生活情况。后来,又多次转移,移住桥沟王汉儒、渭华寨玉皇庙姚吉桥、李家沟王才升等人家中。
妙棋一着 组建蓝洛支队
在与陕南游击队会师之前,李先念就决定组建蓝洛支队。
蓝洛,顾名思义为蓝田、洛南两县。这一地区群山连绵,林木茂密,是游击队活动的天然屏障,是陕南与关中、陕北联系的要冲走廊。
建立蓝洛支队,开辟蓝洛根据地,谁来担此重任?李先念与巩德芳、夏世厚研究决定,三十七团三营与陕南游击队张德盛部合编,成立蓝洛支队,三营营长、红军干部陈德志和张德盛担任正副支队长,尹省三和三营教导员李德清任正副政委。
8月2日,三营与游击队两个中队在商州北宽坪会合。8月15日,巩德芳、夏世厚等二分区领导,在北宽坪东头坡地主持召开进军蓝洛大会。会后,由4个大队、13个中队,共计1000多人组成的蓝洛支队,浩浩荡荡地从商州板桥、洛南保安之间插入,进龙王庙、两岔河,向蓝田灞龙庙、青岗坪挺进。
蓝洛支队以秦岭为依托,以蓝田县的灞龙庙、青岗坪为中心,在秦岭南北之商州、洛南、华县、华阴、渭南、蓝田六县结合部开展游击战争,并发动群众建立政权。阎山首战告捷后不久,敌人趁蓝洛支队去后子头执行任务之机,占领了灞龙庙。支队决定立即回师,杀个回马枪。
蓝洛支队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灞龙庙附近。为了严密封锁消息,防止外边敌人支援,支队决定严格控制往来行人,只准进不准出。张德盛对警卫员巩政运说:“你带几个人,把进出赶集的人集中起来,所带的东西临时统一收管,战斗结束后一一发还。注意!一个人也不能放出去。否则腹背受敌,不堪设想。集中起来的老乡可能有意见。这就看你怎么做工作了。”
巩政运按照张德盛的要求,集中往来人员,收管携带物品。没有物品的,将随身所带钱款交存,以防中途溜走。不一会儿,人集中了一大群,东西摆了一长行,大猪哼小猪叫,鸡跳兔蹦。等的时间一长,集中起来的人先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接着便找借口要离开,诸如:“屋里等我买粮下锅哩”,“老人病重等着煎药哩”,“天黑不回家,会把家里人急死啦”等。
巩政运年少气盛,开始还一个一个解释,问的人多了,只好喊道:“安静!安静!这是打仗,知道不知道!军事戒严知道不知道!国民党军队欺压百姓,祸害人民,咱游击队出生入死,为民除害,这是大事。大道理管小道理,天塌下来也不能走!”经他这么一讲,大家安静了下来。
灞龙庙是蓝洛支队原驻地,地形熟,群众关系好。为摸清敌情,三个游击队员挎个篮子,肩上搭个口袋,挑几个猪娃,混在赶集人流中化装进街。侦察员在街上转了一圈,敌人的驻防、哨位已掌握得一清二楚。张德盛考虑到敌人已成瓮中之鳖,集中起来的群众还要赶路,就命巩政运放行。
战前会议一致同意夜袭灞龙庙,先摸哨打外围,占领龙凤山制高点,再居高临下相机歼敌的作战方案。
半夜时分,部队冒着大雨摸索前进。睡梦中惊醒的敌人,惊慌万状,仓促应战,凭借街道屋舍负隅顽抗。陈德志支队长、李德清副政委指挥部队冲进街心。张德盛副支队长一声令下,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四面山头冲锋号声顿起。敌人不知虚实,乱成一团,在一片“缴枪不杀”声中,纷纷举械投降。夜袭灞龙庙,缴获机枪12挺,步枪200余支,子弹万余发,俘敌80余名。胜利的消息逐级上报,受到中央军委电报嘉奖。
经过一个多月的转战,蓝洛支队打开了局面,引起敌人的惊恐。蓝田县参议会电呈陕西省参议会报告称:“蓝城若陷,省城如何安枕?祸迫眉睫,特电转请第一战区长官部暨省政府速派大军一部来蓝,合力围剿。”敌于8月下旬从洋县、鄂西等地调来约5万余兵力,对豫鄂陕边区实行清剿。
9月26日,张德盛率部攻打华县高塘,在追击逃敌时,不幸中弹牺牲。蓝洛支队的战友们,掩埋了张德盛的遗体,化悲痛为力量,踏上新的征程。他们偷袭华阳自卫队,奔袭金堆城保公所,激战黄龙铺,牵着胡宗南八十四旅二五〇团在秦岭上兜圈子。敌人疲惫不堪,屡遭袭击,只好溜回华县。
山中盛宴 成立豫鄂陕边区
经中央电复同意,中共豫鄂陕边区党委和军区即将诞生。蓝洛支队刘兆英奉命率部接应从陕北赶来的中共陕工委书记汪锋。李先念及指挥机关,也移驻今丹凤县大峪沟的封地沟,筹备会议。
8月10日,汪锋奉命从陕北旬邑县马栏出发奔赴陕南。鉴于国民党数十万大军包围陕甘宁边区,越过国统区极其困难,汪锋先后化装成国民党二十二军高桂滋部少将副军长,快进秦岭时又化装成国民党中央军宋希濂部的参谋,与化装成副官、马弁的随行人员,骑着高头大马,携带随身武器,在沿途地下党掩护下,大摇大摆,冲过一道道封锁线,顺利抵达灞龙庙之黄沙岭一带,与刘兆英部相会……
封地沟的西沟老院,顺山势散落着三四十间茅屋瓦房,约一二十户人家。李家场院较大,户主李明章是巩德芳、薛兴军的至交,游击队员常来吃住,天长日久,这里成了“游击队之家”,李明章当上了游击队地下交通员。五间上房,正厅墙上挂着地图,两边厢房是李先念和汪锋的卧室。
会场设在刘高娃大场。出席9月24日会议的有李先念、任质斌、汪锋、文建武及夏农苔、魏国运、齐勇、夏世厚、赖春风、黄林、王力、巩德芳、胡达明等及工作人员,约百余人。会议由文建武主持。李先念首先讲话。他先向大家介绍了汪锋,接着阐述了中原突围的重大意义,回顾了创建豫鄂陕边区的经过,勉励同志们扎根陕南,建立根据地。
汪锋在讲话中表示,热烈欢迎中原部队入陕,号召游击队和地方干部向中原部队学习,团结一致,开展游击战争;积极做好群众工作,保障供给,掩护伤病员,粉碎敌人的清剿,共同巩固根据地。
会议进入下一个议程,由李先念宣布中共豫鄂陕边区委员会正式成立。汪锋任边区委员会书记兼豫鄂陕军区政委,文建武任司令员,陈先瑞任副司令员兼参谋长,方正平任副政委,张树才任政治部主任,夏农苔任副主任,魏国运任参谋处长。继之,又宣布了中原局关于豫鄂陕军区四个分区所辖地域、部队及干部任命通令。
会议在热烈的掌声中闭幕。
为筹备成立大会,巩德芳忙活了好几天:哪间房子办公,谁来主厨,摆几张席,需要多少米面蔬菜,哪里设置警戒……他都一一安排过问。
中午会议结束,来客随意入座。他们多数身穿军装,挎着盒子枪,一看就知道是些领兵的人。大家互相打着招呼,凑在一起议论:
“巩司令今天破费了,看来会后有一顿美餐。”
“嗨!咱们的军旅诗人呢?来几句!你看这山沟盛宴,群英云集,像不像个‘神仙会’?”
“好,随便凑几句:‘中原突围入陕南,山中盛宴喜空前。洗却征尘再出战,定叫胡儿归阴山。’”
“你来几句!”
“我是‘白菜萝卜——上不了席面’。”
“今天,白菜萝卜偏偏上了席面。你看那锅里煮的是什么?”
说话间,端菜的人一字儿排开。不一会儿,桌上已是热气腾腾。巩德芳看大家已就座,忙进屋请首长入席。满院子的目光看着几位首长坐到上席座位上。巩德芳高兴地说:“请首长和同志们用膳!商洛人常说‘一碗萝卜端不上来’,山里没啥好招待,希望大家谅解!”在“上菜”声中,端菜的一个接一个,碟子不够,就用海碗、瓦盆代替。李家大院一片欢声笑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