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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挫愈勇王树声
作者:吴东峰 责任编辑:姚云炤 来源:《铁军》 日期:2014-10-21 浏览次数:6903
王树声将军(1905-1974)敦实剽悍,胡须丛密,双唇前突,脸上酒刺如麻。钱钧将军告余红军时期初见王树声将军印象:坐草地脱衣捉虱子,虎背熊腰,浑身横肉,如怒目金刚,吓得我不敢近前。
王树声将军(1905-1974)敦实剽悍,胡须丛密,双唇前突,脸上酒刺如麻。钱钧将军告余红军时期初见王树声将军印象:坐草地脱衣捉虱子,虎背熊腰,浑身横肉,如怒目金刚,吓得我不敢近前。杜义德将军告余,西路军失败后,与王树声将军一路乞讨寻生,其时虽手无寸铁,衣衫褴楼,人见王皆大惧。故每至一地,必由杜义德将军前行,好言慰民,而王树声将军则不得不低首藏之后。
王树声将军,湖北麻城乘马岗区项家冲人。乳名王国荫,小名宏信。祖父王德成,中医兼私塾教师;父亲王泽香,小地主,有田40余亩,房屋10余间,兼做粉房生意。将军6岁丧父,9岁丧母。
1923年春,王树声考入麻城县公立高等小学读书。将军言,该校建于前清科举试场,虽为新学,时人仍称其为“考棚”。既教“子曰”、“诗云”,又教史地、英文,新旧合璧,不伦不类。全校7位老师,5位是前清举人、拔贡、秀才,校长为老翰林。1925年,王树声高小毕业后,回家乡教私塾。
某日,军阀吴佩孚派军队进驻麻城。王树声与同学围观:长官戎装革履,马弁簇拥,威风凛凛,鼓乐齐鸣。王树声击掌呼曰:“好男儿当如此!”遂自称长官以破伞骨做文明棍,领同学仿效之。
王树声1926年参加革命,任乘马岗区农民协会组织部长。某日,有人告王曰:农民协会被捣毁。王问:“谁干的?”答:“你舅公。”王大怒,挥手曰:“谁反对农会,就是亲娘老子,也要跟他斗!”即率众活捉其舅公,戴高帽游乡,公审枪毙。乡里人皆曰:“这崽是铁了心干革命。”
王树声家先后有13人参加革命:大哥王宏忠、二哥王宏恕、弟弟王宏义、妹妹王贵玉;及堂兄妹王宏文、王宏学、王宏儒、王娇玉、王春玉等,新中国成立后独留将军一人也。
1927年,王树声率家乡赤卫队参加黄麻起义,21天后,黄麻起义兵败。王树声率部退至木兰山,部队损失和逃亡甚多,仅余72人,42条长枪,9支驳壳枪,两支手枪;继余18人;后仅余9人。1929年夏,王树声所率游击队发展至300余人。
1937年2月,西路军兵败倪家营。时任西路军副总指挥的王树声所部——第九军仅剩300余人。为保存实力,西路军军政委员会决定分散突围。王率部转战祁连山,历尽艰险,由300余人而11人,由11人而8人,由8人而4人,由4人而孤身一人。王树声一路乞讨终至延安。据云,毛泽东见王树声曰:“树声同志,你吃苦了。西路军的失败,责任不能由你负。”
1944年,王树声被中央派往豫西,继率豫西军区南下,与由湘、粤北返之王震八路军南下支队、李先念新四军第五师会合于桐柏地区,组建中原军区。李先念任军区司令员、王震与王树声任副司令员。王树声于延安出发时,毛泽东作临别赠言:“放下包袱,开动机器,预祝你们胜利。”
王树声善射,于红四方面军有“神射手”之称。1927年春,王树声率领农民自卫军守麻城。敌红枪会万余人攻之。王登城北门,见敌蜂拥蚁行而至,为首一红衣“师爷”。王取步枪,推弹上膛,射之,“师爷”应声倒地,群匪四散逃命。红四方面军老战士董国元言,长征途中某日,见王树声为红军战士授短枪射击要领。王举驳壳枪,指一座屋顶言:“我打右下角翘起的三片瓦。”话音刚落——啪、啪、啪!三片瓦被击得粉碎。“文革”中某日,将军为其子表演射技,以气枪击梨树上的梨子,连发三枪,三只梨相继坠地。其子捡之,见三梨竟完好无损,弹丸均击于梨把上也。是年将军已逾花甲。
王树声将军与陈赓将军情同手足。将军言,延安时期,每天晚饭后,最喜与陈赓将军一起散步,说说笑笑,打打闹闹,无所顾忌。将军言,某年过节,总部机关会餐,四菜一汤。上菜时,陈赓将一盘红烧肉暗藏于桌底,冲服务员喊道:“这桌少一盘!”服务员纳闷。无奈,即补一盘红烧肉。会餐开始,陈赓将桌底红烧肉端出,大声对邻桌言:“你们不跟陈赓一桌,就少吃一盘红烧肉!”众皆大笑,服务员白眼。
抗日战争时期某日,延安。王树声洗头净面,着装全新,走进门诊部,突然对正在值班的医生杨炬曰:“杨医生,我对你印象很好!”杨炬吓了一跳,脸红耳赤,扭头躲进隔壁换药室。王则昂首挺胸,向后转,退出门诊室。后,王第二次与杨炬见面,仍昂首挺胸,曰:“小杨同志,请你嫁给我。”杨炬无言。
王树声与杨炬恋爱一年,遂定终身。1944年中秋,王树声偕杨炬看望贺龙和徐向前。贺、徐甚喜,建议道:“今晚是中秋佳节,就把婚事办了。”杨炬曰:“我们还没有向组织打报告呢。”徐向前曰:“我是树声老上级,可以当半个家。”贺龙曰:“我是联防军司令,完全赞同。”遂强留王树声与杨炬当日办婚事。是日晚,众将官闹新房,要王与杨炬交代恋爱经过。杨炬羞答答言:“他呀,可真厉害!”王树声立即回曰:“她呀,真调皮!”是时徐深吉为之作喜联:调皮遇厉害,花好见月圆。横批:革命伴侣。邵式平书写。
中原突围前夕,王树声与杨炬分散突围。临别,王取与杨炬合影照片,于背面题诗赠之:
久别重逢今又别,
不知人月几时圆?
伤思艰险犹尝尽,
誓将奋斗会中原。
此照片杨炬保存至今。
“文革”之初,上级考虑王树声将军宅陈旧狭窄,决定另选地皮建新房。初选西城城边某古庙,临护城河。将军闻该庙为某自治区驻北京办事处,曰:“这有违我党民族政策,麻烦再选一处。”次选一处独门四合院。将军闻该处为民主党派办公处,亦摇头否决。规划人员解释曰:“早被红卫兵赶跑了。”将军答:“那是胡闹,早晚得请他们回来。”第三处为玉渊潭附近,将迁农舍而建之。将军怒曰:“凭什么撵人家老百姓?我能在这儿盖房,人家就不在这里住!这房子我不盖了!”
王树声将军爱养花,尤喜君子兰。将军常往同院老花工任师傅家请教养花技术。某日,任师傅患病,适将军到,急奔解放军报社门诊部,亲领医生诊治。此后每日散步必至任师傅家,问寒问暖,直至任师傅完全康复。王树声将军时任解放军总军械部部长。
王树声将军喜京戏,常往北京长安大剧院看戏,尤喜看《空城计》《辕门斩子》《霸王别姬》等。“文革”中古装戏停演,将军移情于“样板戏”,《红灯记》《沙家浜》《龙江颂》等,百看不厌,百听不厌,有时亦学唱几句,虽跑调仍乐此不疲。
“文革”中某日,王树声将军至京西宾馆礼堂看京剧《龙江颂》。演出结束,朱德、江青等上台接见演员,江青居中上台,朱德则侧行,演员们高呼口号:“向江青同志学习!向江青同志致敬!”将军愤愤,回家途中骂道:“这个家伙,敢欺负朱老总,向她学习个屁!”
“文革”中某日,王树声与李先念等于北京饭店乘电梯下楼,姚文元立其间。姚见王伸手欲招呼,将军则沉脸转首,不予理睬,只与李先念等握手告别。姚文元尴尬不堪。又某日,将军乘车街上行,后有一车直按喇叭催。秘书提醒曰:“是春桥同志的车。”将军曰:“不理他,不要让,我们走我们的!”
王树声将军之子王鲁光言:“父亲一生打大仗、恶仗特多,他不迷信,可是很怪,逢七便倒霉。”所谓逢七倒霉者,即为1927年黄麻起义失败,1937年西路军失败。命乎?运乎?!
1972年,王树声将军身患重病。将军病重期间,常自省、自悔、自责,书自传总结黄麻起义、西路军兵败之经验教训,以戒后人,示子孙。其间,周恩来前往看望,将军曰:“于革命无功则有过。”周紧握将军手,曰:“党中央、毛主席了解你,为中国革命做出了重大贡献!”将军闻之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1974年1月7日,王树声将军病逝,终年69岁。记者云:瀑布为水之跌落,落差愈大,其愈壮美,虽一落千丈,粉身碎骨,无须悔也。王树声将军一生愈挫愈勇,悲且壮,壮且美,当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