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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父亲是相通的——访新四军老战士、张太雷烈士之女张西蕾
作者:蒋琰 责任编辑:姚云炤 来源:《铁军》 日期:2014-12-09 浏览次数:7161
张太雷与瞿秋白、恽代英并称“常州三杰”。1927年底张太雷在领导广州起义中牺牲时,二女儿张西蕾刚刚5岁。如今,张西蕾老人,已88岁高龄了。每个老人都有一段故事,都曾走过属于他们的光辉岁月,他们代表的是一个时代的缩影。张西蕾老人也是如此。
张西蕾和丈夫冯伯华
张太雷与瞿秋白、恽代英并称“常州三杰”。1927年底张太雷在领导广州起义中牺牲时,二女儿张西蕾刚刚5岁。如今,张西蕾老人,已88岁高龄了。
每个老人都有一段故事,都曾走过属于他们的光辉岁月,他们代表的是一个时代的缩影。张西蕾老人也是如此。
1938年春,15岁的张西蕾独自到上海寻找党组织,义无反顾地踏上革命的道路……
从常州乘车到上海,约200公里路,一般一天就可到达。可不知为什么,张西蕾乘坐的日本货车绕道常熟等地,走走停停,行速很慢。“我从没有坐过这种长途货车,加上道路颠簸,车内闷气,一路上我又呕又吐。货车在路上走了两天,第二天傍晚才到达上海。”张西蕾边沉思边喃喃地说。
到外白渡桥快要进入租界时,车被一个日军哨卡拦住,车上的人全部下车,逐个接受检查。哨卡的日伪军看到全车就一个女孩,而且还是孤身外出,觉得非常奇怪,就把张西蕾扣留下来。
“我不由地着急紧张起来,心里阵阵恐惧,不知道日本鬼子安的什么心。”他们把张西蕾带进一间值班室,屋里光线半明半暗,张西蕾站在一边,警惕地看着他们。他们对她说:“你一个女孩子单独跑出来,到上海究竟来做什么?”
张西蕾用事先准备好的话应付他们,说家里生活困难,到上海来找一个亲戚……这时恐惧、无奈、伤心突然一齐涌上心头,加上身心疲乏,竟委屈地大哭起来,边哭边诉说。日本人也闹不清是怎么一回事,把她关了大约近三个小时,也没看出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就放她进了租界。
张老略作停顿,又娓娓道来:“我快步离开哨卡,走出好远,还心有余悸。直到今天,外白渡桥的遭遇还印在我的脑海里。这是我寻找革命过程中遇到的第一关,辛苦且险遭不测,但最终还是闯过来了。”
几经辗转,张西蕾在老同学罗伊家暂住下来,见到了中共地下党员吴博,表达了自己找共产党、参加革命队伍的心愿。8月初,张西蕾随着900多人组成的“难民团”登上了开往温州的轮船。表面上他们被遣送回原籍,实际是上海地下党组织他们去敌后参加工作。
因为是“难民”,张西蕾等人就要“享受”“难民”的待遇。他们被安排在轮船最下面的底舱里,男女老少不分性别年龄,统统挤在一起,地上铺一块破草席,坐当凳子卧当床。轮船的机房紧挨着底舱,马达轰鸣,舱内人声嘈杂,空气混浊,让人呼吸都感到困难。
两天后船在温州靠了岸,几个陌生人前来和他们取得了联系。在此之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们从一个地方被领到另一个地方。
“1938年9月23日,我们一行到达了新四军军部——安徽泾县云岭村。这是我终生难忘的日子,从这一天起,15岁的我就是一名革命军人了,我终于实现了寻找共产党和抗日救国的双重愿望,掀开了人生历程新的一页。”
1941年冬,日伪军以苏中、苏南为重点,继而向苏北发起“扫荡”、“清乡”。盐城被占领后,张西蕾随部队被迫转移,调到抗大总分校训练部当教员。
1942年,张西蕾跟丈夫冯伯华到了苏中地区的新四军第一师。由于日伪军对新四军根据地进行梳子式的“扫荡”,一师夜以继日地战斗、转移。
张西蕾和冯伯华结婚7年多,经历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一直长期分居。
1950年年底,张西蕾带着孩子调到南京,才终于有了一个安定的家。
“一个人总是应该争取生活的主动,多充实自己”
到南京后,张西蕾被组织安排到市教育局任中教科科长,不久她向组织提出,先到学校做一段时间的基层工作,熟悉情况,于是成为南京一女中(今南京中华中学)的校长。张西蕾对学校的管理和教学进行改进,并积极探索提高教学质量的方法和途径。教育工作给了张西蕾一个施展才华的天地。虽然每天都很累,但每天都有收获、有乐趣。
1951年,冯伯华被安排到江北化工企业永利宁厂(当时南京市最大的企业)当公方厂长。1952年上半年,张西蕾主动请缨调到永利宁厂工作。从此,夫妻两人进入化工行业再也没有离开,一干就是40多年,直到离休。
1958年,为了培养一支又红又专的干部队伍,中央决定从在职干部中抽调一批人到大学去学习文化技术。听到这个决定,已经任设计院党委副书记的张西蕾主动报了名。
有的人认为张西蕾是行政13级(属于高干级别),没有必要再去吃那个苦。张西蕾却说:“我是一个有点心气的人,总是不甘心平平淡淡凑凑合合地被生活牵着跑,一个人总是应该争取生活的主动,多充实自己。”
北京的大学生活对张西蕾这个30多岁的人来说不是件轻松的事。一开始张西蕾住在学生宿舍,后因宿舍紧张,学校同意她走读。那时每天要出早操,晚上上完晚自习才回家。张西蕾家住在和平里,和平里以北还很荒凉,坐车要绕道,还要换乘,很不方便,只能走着去上课。一个人走路,夏天还稍好一些,一到冬天,两头不见太阳,有时一路上连个人影也见不到,难免心中阵阵紧张。她给自己壮胆打气,硬着头皮在黑暗中穿过那片荒凉地带。
除了学习,张西蕾还要顾及到家里。在三年自然灾害期间,孩子们因为营养跟不上,体质比较差,经常生病,她晚上一边做作业一边照顾孩子。最让她担忧的还是冯伯华,那些年政治运动不断,他总是直言表达自己的观点,被有些受极“左”思想影响的人抓住“把柄”,对他进行批斗。有一段时间他得了夜游症,半夜突然起来乱跑,加上食品供应短缺,营养不良,又得了肝炎,精神状态和身体状况十分糟糕。张西蕾拿出仅有的积蓄,托人到处给他买食品,孩子们也到郊外割草喂养兔子杀了给他吃。就这样,他们度过了困难时期。
1963年,张西蕾拿到了本科毕业证书。她说:“虽然五年中我付出了许多辛苦,工资和职务也没有晋升,可我认为自己的收获是任何东西也代替不了的,知识将让我受用一生,使我站到了一个更高的起点。”
“十年动乱,我们为能够度过那段艰难的岁月感到庆幸”
1966年“文革”初起,张西蕾和冯伯华作为单位的“一把手”,首当其冲地被当作批斗对象。批判“走资派”的大标语贴到了他们住宅的墙上,家也被抄了。
从1968年夏天起,张西蕾一家人相继被下放。先是三女儿海宁去了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大女儿海阳清华毕业去了安徽一个农场,随后儿子海龙被分到云南瑞丽生产建设兵团,二女儿海晴由哈军工分到辽宁锦州一个军工厂,最后冯伯华被安排到河南太康“五七”干校劳动,剩下小女儿海兰被分配到北京东郊的国棉一厂当了纺织女工。前后一年左右时间里,他们七口之家天各一方、七零八散。
1969年秋,军管会决定让张西蕾带队,把合成纤维厂迁到湖南,参与总后勤部“2348工程”(现在的巴陵石化公司前身)的建设。他们住在岳阳临湘县的一个山沟里,办公和生活条件都十分简陋。后来,中央决定要从西宁至拉萨铺设一条输油管线,年近50的张西蕾随部队到现场考察。
从西宁到格尔木约800公里,当时还没通铁路,他们乘坐吉普车,经青海湖向西。一路上汽车颠得很厉害,四周全是茫茫沙漠,见不到一个人或一个动物,偶尔看到几棵红柳。在考察、设计过程中,张西蕾出现高原反应,呼吸困难,心跳加速,连走路都费劲。到了唐古拉山北面,海拔已达6000米,张西蕾的高原反应更厉害了。回湖南后,她被诊断得了冠心病。直到今天,这个病仍然折磨着她,可她对当年的付出并不后悔。
1976年10月6日,“四人帮”被粉碎了,十年来笼罩在人民心头的阴霾从此消散了,“我们一家人为能够度过那段艰难的岁月感到庆幸”。
“我对自己的人生道路作了回顾,感觉是又满意又不满意。满意的是,自己一生还算努力,脚踏实地,不畏困难,一步一个台阶,从没停歇,始终把握着自己的人生。不满意的是,受到某些局限,影响了自己未能去做想从事的事情,而且没有在事业上做出突出的成绩。但有一点,我与父亲是相通的,父亲对自己所选择的人生道路无怨无悔,我也是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