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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渭清与苏南反“清乡”
作者:胡居成 责任编辑:姚云炤 来源:《铁军》 日期:2015-01-09 浏览次数:6965
在参与撰写《新四军》历史资料丛书中,笔者有幸采访了已离休多年的江渭清老首长,请他谈谈抗日战争时期领导新四军第六师第十八旅和第十六旅在苏南反“清乡”的情况。江老当时虽然年近八秩,但思维敏捷,谈吐清晰。今年11月16日是他诞辰100周年,笔者将采访记录重新整理成文,以作纪念。
1941年江渭清(二排右三)与新四军十六旅部分同志在苏南合影
在参与撰写《新四军》历史资料丛书中,笔者有幸采访了已离休多年的江渭清老首长,请他谈谈抗日战争时期领导新四军第六师第十八旅和第十六旅在苏南反“清乡”的情况。江老当时虽然年近八秩,但思维敏捷,谈吐清晰。今年11月16日是他诞辰100周年,笔者将采访记录重新整理成文,以作纪念。
粉碎“铁壁合围”
1941年5月,江渭清就任新四军第六师第十八旅旅长后不久,日军为准备发动太平洋战争,亟需巩固其占领地区,在华北实行“治安强化”,在华中加紧策划“清乡”。
江渭清说:“敌伪部署第一期‘清乡’指向苏(州)常(熟)太(仓),兵力有日军3000多人,加上伪军、伪警察共约1.8万人,当时我十八旅主力、地方武装共4000余人。敌我兵力对比悬殊较大。我主力正集结在‘清乡’区内。”
6月30日,江渭清接军部急电,日伪军各一个师于7月1日对苏常太地区进行“预期清乡”。江渭清指挥全旅迅速安置了伤病员,旅部和五十三、五十四团连夜向西转移,跳到外线作战,他和五十二团留下来,配合地方武装、党政组织坚持原地反“清乡”斗争。他和团领导指挥五十二团二营插到无锡南、苏州西地区,拔除了寺桥、白马涧两个据点,直逼苏州城下,但敌伪不为所动,继续集中兵力进行“清乡”。
在“清乡”区内,日军采用了所谓“铁壁合围”战术,沿公路筑起高达丈余的竹篱笆,一里路设一岗哨,三里路筑一碉堡,并在公路上以摩托步兵,河流上以汽艇川流不息地来回巡逻。白天,敌人采取拉网、梳篦战术,拂晓时先派兵在大小关卡隘口设下埋伏,然后以大队或中队为单位,分点合围搜索。搜索时,先头以军犬开道,敌人则排成一线式,逐次以长竹竿拨开农作物,就像篦子梳头一样。又以自行车队、骑兵队为机动,一发现情况,即快速追击。入夜以后还不间断地用探照灯搜索。敌人吹嘘这是“铜墙铁壁”的封锁线,提出要“一星期消灭共军主力,半个月全部肃清,建立新政权”。
在敌人封锁严密、据点林立、兵力雄厚的“清乡”区内,五十二团指战员、党政工作人员和抗日群众在江渭清的指挥下,进行了极其艰苦而英勇的40天的坚持。他们几乎无日无夜、无时无刻不在战斗,寻找敌人的弱点,出其不意地打击敌人。在敌人行军纵队的侧后,经常会遭到三三两两出没无常的便衣武装的突然袭击。敌人驻扎时,忽地冷枪四起,敌哨兵倒下了,军马被打倒了,弹药库起火了,手榴弹落进住房爆炸了……吓得敌人白天疲于奔命,入夜不能安宁。最妙的是,每当夜晚来临,战士们根据上级的指示,同时分头到多个据点去放冷枪,敌人相互误会,瞎打一气,往往一直打到天明。
一次,日军一个骑兵中队经过一天“扫荡”后,龟缩于周泾巷。江渭清和五十二团领导分析骑兵不善于夜战,料定他们一到驻地必然是当官的酗酒作乐,当兵的喂马做饭,疏于防范。经过侦察,敌人住在街中心的祠堂及几间较大的瓦房里,果然毫无戒备。五十二团二营组成两个突击队,分头向街的东、北两端隐蔽接近。拂晓前,在两颗手榴弹爆炸的信号声中,突击队随即从两头冲入。刹时间,枪声、手榴弹声大作,中弹和未中弹的军马嘶叫着挣断缰绳,满街乱窜。几分钟后,在枪弹的闪光中,只见日军冲出大门,穿着白衬衣在军马中左冲右撞,哇哇乱叫。二营的机枪手对准日军人马,喷出长长的火舌,打得日军人仰马翻,互相践踏。
周泾巷战斗后不久,江渭清和五十二团领导又组织指挥了常熟县东山头战斗。一天清晨,江渭清和团领导正在马林寺看休整备战的一营干战们出操,忽然东山头上的哨兵发出战斗警报。江渭清和团领导分析,敌人是朝马林寺来的。现在只有一条路:不怕流血,不怕牺牲,叫鬼子有来无回。他们命令一连长吴一民,带领全连奔向东山头阻击敌人。
战士们一口气奔上山顶,占领有利地形后就向鬼子开火。战士们的子弹很少,每人只有一排子弹(五发),手榴弹也只有两颗,而且都是土造的;不过大块大块的石头山上有的是。他们就是用这样的简陋武器和武装到牙齿的日军作战。日军一次又一次的冲锋都被他们打下去了,山坡上日军的尸体成堆,血腥气和炮弹的硝烟,呛得战士们喘不过气来。打了3个多小时,战士们的子弹打光了,全连只剩下38颗手榴弹。吴连长把这些手榴弹集中起来交给三排长,让他带领全排绕到敌人后面打。他对全连战士们说:“不杀光鬼子不回去!一排二排跟我来!”连长第一个往下冲,战士们都一跃而起,扑向日军,喊杀声惊天动地!此时日军的弹药也消耗尽了,他们没有防到新四军的突然冲杀,队伍混乱了,慌慌张张地向山脚边的松林逃去。有几个跑得慢的日军成了新四军战士的刀下之鬼。当追到松林边时,一个日军指挥官挥动着指挥刀,向他的士兵高声叫骂。日军到底是受过严格训练的,一听指挥官的命令,都停止了逃跑,向后转,站成一排,哗地跨开马步,端着刺刀,一个个咧开嘴巴,死命地叫,为自己壮胆。吴连长带着战士,屏住气,怒目圆睁,紧盯着敌人,一步一步地逼上去。双方相距两米的时候,一个面对一个,枪刺对枪刺,耳畔响起的是刺刀的撞击声、敌人的惨叫声……
搏斗正如火如荼的时候,忽然敌人背后响起了手榴弹爆炸声,原来三排已经绕到敌人背后了。正在拼刺刀的敌人大吃一惊,回头后望,战士们趁机扑过去,有的用鬼头刀砍,有的用刺刀捅,大部分敌人像一摊摊牛粪似的倒在地上。
一场气壮山河的白刃格斗胜利结束了,100多名日军没有一个逃脱。战士们兴高采烈地扛着三八大盖、掷弹筒、歪把子机枪,踩过横七竖八的敌人尸体,离开了松林。
江渭清说,在残酷的反“清乡”斗争中,所以能坚持下来,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除了党的坚强领导,指战员们顽强不屈的意志,再就是人民群众不顾生死的掩护,就连孩子也是十分英勇的。有一次,敌人在徐市附近包围几个村庄,集中了几十个儿童,日本兵先是假装笑脸送糖果,诱问哪里有新四军、民兵和共产党员。问了半天,只得到儿童们的白眼,气得鬼子拉出一个较大的儿童,用刺刀对准他的胸膛,一面把一粒糖果塞进他的嘴里,一面逼着他:“快说,新四军藏在哪里?哪家有伤兵?”孩子呸地把糖果吐在地上,大声说:“你们自己还找不到新四军,我小孩子怎么知道?”日本兵一刺刀穿了他的心窝,他倒在血泊里。孩子们四面逃散了。江渭清沉痛地说:“我们五十二团就在这庄上藏了一个负伤的班长,孩子隔壁那家就是民兵队长,但是孩子们宁死也不告诉敌人。”
在苏南反“清乡”的斗争中,我军民虽然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惨重的。由于敌伪顽紧密勾结,“清乡”、“摩擦”交错进行,斗争极其艰苦复杂。11月28日拂晓,日伪军出动3000多人,配以大炮、骑兵,乘着大雾弥漫、视界模糊之时,突然袭击我驻塘马的十六旅旅部和苏皖区党政机关。旅长罗忠毅、政委廖海涛指挥部队阻击,掩护党政机关人员安全撤离,而他们两人却壮烈牺牲。正在华中局参加第一次扩大会议的江渭清被刘少奇、陈毅找去谈话,要他去十六旅任政治委员、苏皖区党委书记。江渭清化装成商人,徒步穿越敌人重重封锁线,来到十六旅整顿部队。在短短的几个月内,做了大量的思想、组织工作,精简了机关,充实了战斗部队,还大力加强了财政建设,建立起军工生产部门,增强了卫生队伍力量,保证了党政军的财政、给养,逐步解决了部队武器弹药和军需物资不足的困难,提高了伤病员的治疗、康复效果。在日本侵略者大举进攻浙赣线,国民党军不战而退的情况下,十六旅向敌占区挺进,打开了横山山南地区和镇江南面的上党地区,开辟了太湖马迹山地区的抗战局面,恢复了横山山北地区。
火烧竹篱笆
1942年冬天,日军在太平洋战争中处境不利。为了对兵力进行调整,对华中抗日根地再次举行大规模“扫荡”,对苏南“清乡”的准备也随之加紧进行。江渭清说:“1943年是我们坚持苏南敌后最艰苦、最紧张的一年,也是稳定、恢复、发展取得重大胜利的一年!”
敌伪于1943年3月对镇江、太滆地区开始“清乡”。投入的兵力,仅丹阳、丹徒两地区即达1万余人,经过训练的“清乡”人员1000多人。“清乡”的部署、手段仍是“三分军事,七分政治”,首先进行“扫荡”,接着构筑竹篱笆封锁线,长达650华里,在封锁圈内广设据点,仅丹阳地区即由51个增至105个,兵力也增加一倍,达7300余人。在封锁线外也驻有重兵,以防我军民破坏竹篱笆封锁线。
作为苏皖地区党政军主要领导人,江渭清及时广泛进行了思想动员,军事上作了周密部署。冯石乡一带敌人修起了竹篱笆,并吓唬老百姓说:“碰上竹篱笆要触电!”又规定哪家田边的竹篱笆被拔去一根,就说明那家通共产党。有些群众不懂什么叫电流,不敢穿过篱笆墙,眼看篱笆地里的草越长越高,心里着急万分。遵照江渭清指示到冯石乡来发动群众破坏竹篱笆的区委书记林德明告诉群众,竹篱笆没有电,群众不相信。他就捉来一条狗,让狗去钻竹篱笆,结果狗钻来钻去都没事。这下群众放心了,不少人偷偷把竹篱笆拔掉几根拆个小门,钻进去锄草种地。但几天之后,鬼子发现了,又修补起来,并加强警戒。
区委书记林德明把这一情况向江渭清作了报告。江渭清说:“看来小打小敲破坏性不大,震动不了敌人,也发动不了群众。可把竹篱笆一次破坏它几十里上百里,敌人想修也不容易。”于是,林德明选择一个好天气,带领区队一个排和100多名民兵,背着一捆捆干稻草,趁着天干夜黑风大,沿着竹篱笆把稻草放好,下令“烧!”民兵们把稻草点着。一霎时,只见火舌飞卷,长长的竹篱笆通身着火。
鬼子见竹篱笆烧坏很多,急得暴跳如雷;伪乡长向敌人献计,要包抄、火烧冯石乡。民兵联防队队长张景贤向区委作了汇报。林德明决定先“锄”掉这个死心塌地的汉奸,使敌人失去耳目,再来一次竹篱笆大破拆。
伪乡长被“锄”掉后,民兵们四处散布“主力十六旅来了!”连敌人的步哨上也发现了新四军主力开过来的传单,吓得许多伪保长、乡长成了缩头乌龟。鬼子失去耳目,报复“扫荡”计划也搁下来了。
不久,区委又选择了一个适宜火烧竹篱笆的天气,组织四个乡12个民兵中队,挑选了400名精壮民兵,分别担任警戒、监视阻击、散发传单、向敌人喊话、破路、拆竹篱笆、割电话线。民兵们在区委书记林德明和联防队长张景贤的指挥下,分三路于天黑时浩浩荡荡地出发。这三路大军,引得四乡村庄的狗乱叫,敌人以为真是新四军主力十六旅包围上来了,不敢外出应战,打电话求援吧,电话也不通,只好缩在据点里乱打枪壮胆。
天愈来愈黑,英勇的民兵们,沉着地破拆竹篱笆,拆下的竹子一部分扛走,扛不了的就堆起来,点上火。火趁风势,一卷而上,沿线100多堆竹子,烧得劈啪作响,织成一条红红的火带。趁着大火,民兵们把捆好的竹子扛上,胜利而归。
江渭清说:“苏南虽然有好些地方民兵破了竹篱笆,敌人又重新搞起来,但是一搞好民兵又去破,这样修修破破,整个‘清乡’过程中,敌人的竹篱笆始终没有完全搞起来。”
江渭清在《新四军第六师的战斗历程和苏南抗日根据地的建设》一文中写道:“日伪对‘清乡’、‘扫荡’的破产并不甘心,但也不许国民党军队在他占领区建立稳固的基地。当时,我们估计,敌可能要南撤,其目的在于引我军随之南去,利用顽我矛盾,收‘坐山观虎斗’之效。果然,敌于9月下旬集中两万兵力,杀向苏浙皖国民党统治区。在苏南的敌军,三日内前进200余里,占领了郎溪、广德、溧阳、宣城四城和宜(城)长(兴)公路以北广大地区。顽军纷纷溃逃。”
这一形势的出现,对十六旅打击敌伪、扩大抗日根据地极为有利。根据“敌进我进”的原则,新四军第六师师部批准十六旅旅长王必成率主力乘势南下,10月初,恢复了两溧(溧水、溧阳)地区。11月初,先后解放宣长公路以北的新沦陷区。11月下旬,为粉碎日伪的“蚕食”政策,江渭清和副旅长钟国楚率四十六团在溧水地区发动溧高战役,采取“围城打援”的战法,围攻漆桥据点,引诱伪第三师副师长陈炎生率部来援。陈部在中途被四十六团设伏全部消灭。江渭清找陈炎生谈话,要他弃暗投明,写信给漆桥守敌停止抵抗,该据点伪军接信后立即摇白旗投降。四十六团乘胜又攻下新桥等日伪据点。
江渭清说:“经过一年艰苦、险恶、紧张、激烈的290余次大小战斗,彻底粉碎了敌伪在苏南的‘清乡’、‘扫荡’,毙日伪军2500余人;开辟了大块新根据地,使苏南抗日根据地扩大了一倍,同时击退了顽固派的无理进攻,为尔后我军向东南敌后发展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