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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深处的向明伯伯
作者:钱季明 责任编辑:姚云炤 来源:《铁军》 日期:2015-03-26 浏览次数:6878
向明伯伯是我父亲季方的第一任政委,是我母亲钱讷仁的入党介绍人,私下里他常随我母亲称我父亲为“大哥”,而我父母按家乡的习惯让我叫他“伯伯”,他则自称“你的叔叔向明”。
右起:季方、向明、钟民于掘港合影(1942.11.22)
向明伯伯是我父亲季方的第一任政委,是我母亲钱讷仁的入党介绍人,私下里他常随我母亲称我父亲为“大哥”,而我父母按家乡的习惯让我叫他“伯伯”,他则自称“你的叔叔向明”。他极其疼爱我,常常把我揽在膝前说:“记好:‘钱’是妈妈的,‘季’是爸爸的,‘明’是我的!”那情景就像1944年春(或1943年秋)在黄花塘新四军军部拍的那张照片,但实际更早,永远地铭刻在了一个幼儿的心上!50余年过去了,至今每独自忆及,总禁不住潸然泪下……
新四军重建军部之后,1941年3月正式成立新四军苏中第四分区司令部,我爸季方任司令员,向明伯伯任政委,参谋长梅嘉生伯伯,政治部主任陈同生伯伯。我的记忆中,向明伯伯喜欢穿我母亲给他做的一件长衫,生活极其简朴,爱到老百姓家里去问长问短。他的身体很瘦弱,是母亲的老病号,母亲曾多次跟我说,向明伯伯是硬骨头,他的身体是被敌人严刑拷打弄坏的。母亲比他年长,他常和母亲讨论“人道主义”的问题,母亲直到90多岁时还记得。他比梅伯伯他们年长,梅伯伯曾回忆说:向明一作报告就是两个小时,我们当时年轻,有点“坐不住”。我可以想见他诲人不倦的样子。
妈妈携我随爸爸到苏四区,她是个医务工作者,最初参加革命工作完全是出于人道主义,一听报告就要打瞌睡的,向明伯伯因此特别允许她一边参加会议,一边做手工。妈妈说:“共产党领导下的新四军坚决抗日,百折不挠,同志间热情友爱,保护百姓,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与国民党的部队判若霄壤。向明同志拖着病体积极工作的顽强与负责精神,使我产生了强烈的入党要求。”当时妈妈只知道政委向明是共产党员,因此在得知向明伯伯要调离时,焦急地找他提出入党要求。向明伯伯诚恳地做了自我批评,说只满足于她为大家看病,没有主动关心她的政治生命,遂于1942年阳历年的第二天,介绍妈妈参加了中国共产党。
1943年是苏中抗日战争最艰苦的时期,秋天,组织上调爸爸到新四军军部去休整学习,妈妈随行。我被“打埋伏”在东台三婶家。我很清楚地记得,那是两间草房,里间是卧室,外间是厨房,屋后是“宅沟”,门前是棉花田。由于采棉花,妈妈给我织的毛衣刮坏了。向明伯伯来看我,一见面就心疼地把我抱在了怀里。他身体极差,人瘦得要命,抱着我很吃力,但我却死死地搂住他的脖子不放。他抱着我四处转着看,只有玉米面和青菜。他掏出身上仅有的津贴费,为我买了一只母鸡。那只鸡真聪明,自己在田里找食吃,却会从小窗飞进家里来生蛋。我几乎天天都可以吃到鸡蛋了,真开心!但长大后每忆及此事,总是止不住流泪,我太不懂事了,向明伯伯自己是多么需要营养啊!他是在用他的生命哺育我啊!
本来以为只在军部学习休整一个来月,到后得知大约有半年左右,黄花塘环境又较安定,爸爸就派郭凤歧叔叔来接了我去。
一天,向明伯伯来了,未见人面,爸爸的白鼻子红马先就欢声嘶鸣着突然发蹄疾奔,啊,我们看见了向明伯伯的白马,它们在一起亲热地摩颈擦肩。母亲高兴得立刻亲手做几个小菜,亲人们团团围坐,吃着爸爸亲手种的蔬菜,有说不完的知心话……我们拍下了照片,母亲曾在背面注明:钟民 向明 同生 小明明。这是我跟他的唯一合影。黄花塘一别,直到解放后才得相见。
1954年2月间,向明伯伯来北京,不仅父亲带我去看了他,而且他还独自到学校来看我。抗战时大摆地雷阵的李永叔叔,这时在师大女附中的传达室工作,问我他是谁,我答:“伯伯向明!”他走遍了校园,看了教室看宿舍,坐坐我的椅子,摸摸我的褥子,问我:“入团了没有?”我说,团支部已通过了。向明伯伯告诉我,很快就要更名为“共青团”了,勉励我还要争取入党,要为共产主义奋斗终生!他送了我一本书、一本笔记本,上题:“学习,学习,再学习!”这一年我初中毕业,获得学习优良奖章。但这年报上却登出他是高饶反党集团的“骨干分子”!我惊骇至极,归问妈妈,妈妈也百思不得其解,成为我们心中的隐痛……我们更想不到,从此再也见不着他了,并且完全失去了他的音讯。
右起:钟民、向明、陈同生与钱季明在黄花塘新四军军部合影(1943年)
直到1981年春初,当时我在中国文联工作,一天李庚同志让我替他打两个电话,一看竟分别是向明伯伯和戴白韬伯伯的讣告!如遭雷殛,我完全呆了……原来向明伯伯1969年12月18日就含冤去世了,他才60岁呀!因为反对康生,他还曾被打成“以向明为首的反党宗派集团”,甚至1977年,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党的忠诚战士还被诽谤为“叛徒”!今天,终于为他平反昭雪,但向明伯伯却再也不可能回来了!痛定思痛我放声大哭……我找到方俊阿姨和弟弟妹妹,虽然是初次见面,但在我,是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大家抱头痛哭……
我最亲爱的向明伯伯,你就这样走了吗?蒙受着泼天的冤屈,你内心该多么孤苦无告,你能瞑目吗?!你怀着坚定的信念,对人民的永远的热爱与忠贞,对自己的不变的苛求,安详地走了……
敬爱的向明伯伯,我已成长为一名共产党员,能使你感到欣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