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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望傅秋涛伯伯
作者:傅涛 责任编辑:姚云炤 来源:《铁军》 日期:2015-08-10 浏览次数:6951
1971年夏,我探亲回家,父亲对我说:“下次再去北京,就去看看你傅秋涛伯伯和陈斐然伯母,替我问个好。自从1949年4月25日我们在南京最后一次见面,到现在已经20多年啦,不知道他们现在处境怎样?真想念他们啊!”
1969年11月,我所在的坦克第九师执行增兵华北任务,由安徽三界地区调至山西长治地区驻防,并由南京军区改隶北京军区。因此,我有了去北京出差的机会。1971年夏,我探亲回家,父亲对我说:“下次再去北京,就去看看你傅秋涛伯伯和陈斐然伯母,替我问个好。自从1949年4月25日我们在南京最后一次见面,到现在已经20多年啦,不知道他们现在处境怎样?真想念他们啊!”
1974年年初,组织上安排我到北京长辛店装甲兵技术学院学习。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我按照父亲告诉的地址,一路打听,终于在一家煤基店旁边找到了北池子13号。朱红大门上一对古铜色门环,门楼上飞檐画梁,是典型的明清建筑。我上前摁响了门铃,不一会门被拉开了一条小缝,门缝里露出了一名年轻军人警觉的面孔。
“你找谁?”
“请问傅秋涛的家是在这吗?”
“你是哪的?”
“装甲兵技术学院的。”
“你来干什么?”
“看望傅伯伯啊。”
“你姓什么?”
“我姓傅。”
“哦?!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父亲的老首长啊!”
说话间,我推开大门进了院子便向屋里走去,身后那个年轻的军人满脸疑惑地看着我,嘴里在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
当我走进客厅时,傅伯伯已从房间来到了客厅。
“你是谁啊?干什么来啦?”
我向傅伯伯边敬军礼边说:“我是您老部下傅彪的儿子,是替我爸爸来看望您的。”
“噢,傅彪啊!他现在可好啊?”
“爸爸已在去年去世了。”
傅伯伯略有所思地说:“嗳!好人不长命啊!”随后傅伯伯为我倒了一杯茶,并问道:“你怎么能找到这来的?”
我说:“是爸爸留给我的地址。爸爸在世的时候,就让我替他来问候您,今天我来看您就是替他了心愿的。您和伯母现在都好吗?怎么只有您和勤务员在家?伯母出去了?”
傅伯伯愤愤地说:“什么勤务员!是那帮人派来监视我的!你伯母不在这里。”接着他说:“我这里只有余秋里敢来看我,其他人都不让来,你怎么敢来看我呢?他们怎么让你进来的?”
我说:“我是来看望父亲的老首长的,怎么不敢来呢?”随后,傅伯伯兴致勃勃地说起他和我父亲从湘鄂赣开始一起闹革命的经历。他说:“你爸爸1929年6月在修水参加革命,一直随我在红军肃反队、游击队、交通队、红军独立二师、湘鄂赣省苏维埃、湘鄂赣省保卫局工作。1936年,省委派他去修铜两县苏维埃肃反委员会任主任、修铜两县苏维埃任主席。1937年12月,从湘鄂赣红军游击队改编为新四军一支队一团起,到1939年他到新四军教导总队九队学习,我们都在一起。1940年,他被调到新四军江北游击纵队。皖南事变后他编入新四军二师工作后,我们就分开了,直到1949年4月我们在南京见了一面。之后,他去了浙江金华军分区,以后就再也没见到了。”他沉思一会说:“在南京见到你爸妈时,他们已有两个孩子,现在有几个孩子啦?”
“有六个,两个女儿,四个儿子。”
“都叫什么?”
“老大是女儿叫傅秋,老二是儿子叫傅扬,我是老三叫傅涛……”
傅伯伯连忙叫停,追问道:“你姐姐叫什么?”“傅秋啊。”“你呢?”“叫傅涛。”傅伯伯两眼直直地瞪着我:“你姐和你怎么都用我的名字啊?!”
我忙答道:“我也不知道,也许爸妈是为了纪念你们的友情吧!”接下来便是傅伯伯一阵爽朗的笑声……
不知不觉已到中午。“别走了!”傅伯伯说:“就我一个人,中午就在这里陪我吃饭。”往日的战友深情唤起了他美好的记忆,使身处困境的老人如此开心,我欣然地接受了他的挽留。饭间傅伯伯问:“你吃苦瓜吗?”
“吃,上世纪60年代南京还没有人吃苦瓜时,爸爸就带着我们自己种苦瓜吃了。”
“你们怎么吃的啊?”
“豆豉炒苦瓜、辣椒炒苦瓜,还有清炒苦瓜、凉拌苦瓜……”
“哈哈,花样还不少哪!能吃苦的人,才会知道甜,真是湘鄂赣的伢仔啊!我今天让你吃苦瓜炖鸡汤,你吃过吗?”
“没有。”
傅伯伯为我盛了一碗汤说:“那你喝喝看。”我尝了一口,汤里有着苦瓜淡淡的清苦和鸡肉的鲜美,真是清香四溢啊。饭后,我向傅伯伯道别,他将我送至门前,小声地问我:“有时间的话,还敢来看我吗?”
我坚定地答道:“敢!我一定会来的!”但后来由于种种原因,直到我从装甲兵技术学院毕业返回山西的部队,都没能再去看望他老人家。
后来,部队移驻天津。1978年底,我爱人到天津来探亲。我岳父与我父亲是老战友,也是傅伯伯的老部下。1979年1月初,为实现我对傅伯伯的承诺,我和爱人从天津来到北京来看望傅伯伯。1976年10月,粉碎“四人帮”后,一大批革命老前辈得到了解放,重新恢复了工作和自由。傅伯伯家里那些监视他的人已撤走了,陈斐然伯母也见到了。我们一进门傅伯伯就立即认出了我。“你是傅彪的那个叫傅涛的伢仔吧!”我真没想到都四年多了他还能清楚地记住我的名字。接着他指着我爱人问:“这是哪一个啊?”
我忙说:“她是我爱人,是您的老部下王彪的女儿。”
“王彪?哪个王彪啊?!”傅伯伯皱着眉头略有思索地问。
我一下醒悟过来了忙说道:“就是王得胜,后来改名叫王彪了。”
伯伯眼睛一亮高声说:“王得胜,王得胜,晓得晓得!改什么名字!还改了个王彪,是不是跟你爸爸傅彪学的噢?!”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说:“一个傅彪,一个王彪,两个彪就是两只虎噢!了不得!我身边出了两只虎啊!”接着他对我爱人说:“你爸爸这个王老虎是个一打仗就不要命的哟!”又指着我接着说:“一次我让他爸爸和你爸爸去侦察敌情,回来时路过白匪的一个碉堡,他们一看只有三四个人在看守,就冲进去干掉了那几个白匪,缴获了三四条枪和一些弹药,刚撤到路口不远处正碰上碉堡里其他十来个白匪回来了,狭路相逢,他们趁白匪还没发觉碉堡里发生的事,就吹着哨子大喊着‘二班向左,三班向右,一班跟我上’,白匪一下子被吓蒙了,立即散到道路两边趴倒,他们就迅速地冲了过去。白匪等了一会,没有发现后面有什么部队,知道上当了,连忙掉头就追。他爸爸让你爸爸快把枪摔了,他就是不肯,直到甩开敌人后一看,他的鞋都跑没了。回来后我骂他不要命啦,他嘿嘿一笑说:这不是又多好几条枪了吗?你听听,嗨!真是个要枪不要命的东西!”
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我们又谈了许久。考虑到傅伯伯身体不好需要休息,我们起身依依不舍地道别,没想到这竟是我们和傅秋涛伯伯、陈斐然伯母的最后道别。在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这些从湘鄂赣走出来的父辈们几十年来乡音未改,真情不变,在他们身上有着许许多多值得我们学习和传承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