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淀山湖畔策反记(纪实连载)
作者:汤雄 责任编辑:赵雨希 来源:《铁军》 日期:2016-03-15 浏览次数:6960
(上接2014年第11期)
有了刘朴斋的初战告捷,紧接着就是八名地下工作人员在李纯凝的率领下,组成“匕首”策反组,直插敌人心脏。
错综复杂
且说李纯凝和尚振刚在落日时分来到朱家角镇后,并没有像熊国华、徐震生那样直接去“指挥部”,而是按计划先找到了蔡用之的家。
蔡家是幢建筑考究的小楼房,楼窗外面是一条块石铺就的、与大河平行的石板路;离蔡家不远,是一座拱型的石板桥,过了石板桥,就是青浦县境内了。就在小楼的二楼上,李纯凝与尚振刚见了等候已久的刘朴斋。刘朴斋见到李纯凝,就激动地迎将上前,哈哈笑道:“呀,可把你盼到了!”见到即将并肩作战的刘朴斋,李纯凝也是非常激动。然而,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应答,刘朴斋紧接着就追上了一句:“你今年几岁了?”
这句问话,使李纯凝不由一怔,感到意外。因为长期的地下工作纪律有规定:不得随便打听同志的姓名、籍贯、年龄、历史等。正踌躇,刘朴斋压低声音,凑在李纯凝的耳边轻声说道:“别误会。等会蔡用之见面时,如果他问你多大,你可不能实话实说的。你就说是36岁。”“为什么?”年仅26岁的李纯凝听了,更加惊讶了,“难道是我实话实说了,要被他看不起?”
“哈哈,你只猜对了一半!”刘朴斋哈哈地大笑了起来,接着,他又凑在李纯凝耳边轻声说道,“因为这些人,惯于结拜弟兄。你拒绝不好,不拒绝也不好。蔡用之今年45岁,对此我已准备好了,他如果拉一帮人,要同我们结拜弟兄,我就说我46岁,大他一岁,正好卡住他。这样,他就更应该听我这个老大哥的。要不然,我们还得做他的兄弟,还得听他的。以后工作中要是有什么事,就被动了。”李纯凝听到这里,这才恍然大悟,不由为面前这个老大哥的足智多谋而折服。
很可能由于李纯凝和刘朴斋的年龄双双一下子都长了10岁,所以后来蔡用之果然没有向他俩提起什么结拜不结拜的事。明珠暗投的蔡用之,白天在镇上忙碌,只在每天晚上的9时后,才按时回到家中,向刘朴斋他们汇报情况,领受相关的任务。当天晚上,刘朴斋向蔡用之分别介绍了李纯凝与尚振刚。在促膝谈心中,李纯凝除了向蔡用之进行了形势宣传外,还把他随身带来的《新民主主义论》和《论联合政府》两本书,作为见面礼,送给了蔡用之,要他好好学习。蔡用之毕竟是识文断字的人,他懂得从上海带来这两本书是很不容易的,表示一定要认真学习。
平心而论,当时蔡用之在朱家角镇上确实有着一种震慑力,他能根据刘朴斋和李纯凝的约法三章,有效地负责着地方秩序的安定,尽管外面的局势动荡不安,但朱家角镇上的工厂照常开工,商店照常营业,学校照常上课,保护镇上户籍粮册、档案、仓库、桥梁、船只、电讯设备、粮食物资等不受破坏。
然而,朱家角镇的平静,就像漩涡的中心,淀山湖四周的军事形势还是错综复杂的。当时沪西各县同时存在着各种不同性质、不同政治面目和不同组织形式的武装:铁路以南有中共的游击队,朱家角镇上除了已在策反工作掌握下的“青昆嘉剿匪联防指挥部”外,还有工商自卫队;国民党方面有正规部队、地方部队,有政治上特别反动的“江苏省独立师”还乡团,有态度暧昧的江苏省保安团,还有面目不清的“昆吴自卫军”。针对这错综复杂的形势,刘朴斋和李纯凝要求蔡用之掌握和控制下的县保安团和“剿匪指挥部”直属武装、各乡自卫队一律驻原地维护秩序,不能随意调动,更不得进攻我游击队。因为当时以当地农民、上海工人和学生为主要成员的游击队有三个中队在青浦和松江两县的边界活动,每个中队有机枪一挺;一个中队在昆东南活动,有轻机枪七挺;四个中队相当于四个连。在这个时期,我游击队有选择地打击了民愤大、劣迹昭著的伪乡政府,袭击了沪宁线上的黄渡火车站,缴了驻防火车站的嘉定县保安团一个连的械。对此,蔡用之自也守信,既没派部队增援,事后也佯装不知。“匕首”要求蔡用之为我游击队缝制的60条夹被(每条可供3人合盖),他也照办不误。
与此同时,“匕首”通过地方上层分子出面,以党员为骨干,组织了学徒、作坊工人、店员,成立了拥有60多人枪的朱家角工商自卫队,通过蔡用之取得合法地位。中共青(浦)松(江)工委委派沈天保任队长,尚振刚为教官,掌握了这支合法的武装。
通过蔡用之,“匕首”与昆山县保安团第二营营长汪振一(日本士官学生)谈了话,要他掌握好部队,执行我军的约法八章。“匕首”特别要他注意不能有任何危及游击队和工商自卫队的事情发生。汪振一都一一表示照办。所以直到解放为止,工商自卫队都没有受到敌军、警特的破坏,其中汪振一起了一定的作用。有一天,据情报,江苏省保安团有夜袭工商自卫队的迹象,“匕首”立即指令汪振一保持戒备,如果省保安团进攻自卫队,他的第二营须立即出动干预。汪振一执行了这个决定,江苏省保安团没有行动。事后才得知,就在这天,江苏省保安团团长张少华接到了中共上海局外县工作委员会从上海寄给他的警告信和宣传品。
青浦县国民党县长姚镜涵,是丁、汤游击队失败后接任前县长刘勤的。姚镜涵刚到青浦时,人生地疏,便向蔡用之试探“应变打算”。蔡用之立即将此情况向“匕首”作了汇报。经分析,刘朴斋和李纯凝立即找姚镜涵在青浦县进行了谈判。姚镜涵在欣然接受“匕首”要求的同时,表示他虽兼县保安团长,但掌握不了这个团,副团长董某根本不听他的。蔡用之听了,挺身而出,表示由他去做董的思想工作。然而,不等蔡用之前去调停,5月13日上午,姚镜涵竟带上保安队及部分僚属潜逃了。
离朱家角不远的千灯镇上,有个名叫申镜寰的兵痞,他伙同陈墓镇号称“陈墓一霸”的邹勇打起“昆吴自卫军”的旗号,竟然发展到了300多的人与枪。他俩不但自称是国民党李济琛给的番号,而且派人前往朱家角,找到蔡用之,试图邀请蔡用之入伙。蔡用之立即将此事告诉了“匕首”,并请求如何回答。“匕首”向蔡用之说明:李济琛先生和民主党派同我们合作反蒋,但革命武装力量只能由我党领导,民主党派影响的国民党武装部队也必须由我党领导。同时,“匕首”指示蔡用之一要谢绝入伙,二要礼貌地和他们经常来往,保持联系。
然而,没想到蔡用之表面上答应了,转过身,却再也忍不住而另作他途了。
胸有成竹
原来,在刘朴斋和李纯凝这把“匕首”的制挟与校正下,雄心勃勃的蔡用之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扩张部队、充实武装”的冲动,产生了想收编这支羽毛未丰的“野鸡部队”,把自己的势力扩大到淀山湖以西地区。他知道自己这种想法会被“匕首”们制止,所以,他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亲自率领部队,袭击了陈墓镇。申镜寰与邹勇本是一群乌合之众,面对突然袭击,溃不成军,逃出了陈墓镇。蔡用之获得胜利后,也不敢恋战,立即撤回了湖东。
然而,蔡用之的突然袭击,使得申、邹恼羞成怒了。他俩本是一支有野心的土杂武装,想乘国民党崩溃、解放军尚未到达之际,拉起队伍,占地称霸,然后再向解放军讨价还价。为此,他们把受到蔡用之突然袭击的一口恶气错误地喷向了邻镇甪直自卫队,企图把甪直自卫队缴械与收编。岂料,甪直自卫队是中共昆南总支掌握下的一支武装力量,有着严明的军纪。昆南总支觉察到申、邹的动机后,紧密依靠群众,运用开明士绅的力量,迅速抵制了申、邹的阴谋与企图。
蔡用之无组织无纪律的轻举妄动,终于使得李纯凝忍不住了。他认为这种地方的杂牌军,终究是乌合之众,言而无信。他有心像以前在部队那样以严厉的军风军纪去整顿,但被刘朴斋劝阻了。从此李纯凝对待蔡用之的态度,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那天晚上9时过后,蔡用之又像以往那样回到小楼,和李纯凝交流情况与领受任务。言谈中,蔡用之向李纯凝诉苦说:“昨天,游击队又打我的镇政府,缴走了一个排的枪!”对于蔡用之的话,李纯凝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因为前天蔡用之曾就昆山县的县长人选问题,试探道:“听说昆山县人民政府的布告贴出来了,县长是姓刘的,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今天当他听蔡用之说游击队袭击了他的朱家角镇,还缴了一个排的枪的话时,他就再也忍不住了,故作轻描淡写地答道:“缴就缴了吧,一个排没什么!”
岂料,始终在密切观察着李纯凝神情、试着从中探出“匕首”们对待他的真实态度的蔡用之,当真误会了,他再也没说一句话,下楼走了。
蔡用之走后,李纯凝冷静下来,感到自己刚才的话是感情用事了,很可能会引起蔡用之的误解。所以,见到刘朴斋后,他就连忙反思自己刚才的不当情绪,并担心地说道:“我今天这个话要引起蔡用之的疑虑就不好了。”刘朴斋听后沉吟道:“是的,这种人最大的特点是政治情绪极易动摇。你想想,到目前为止,蔡仍是朱家角的一霸,青昆两县的国民党党、政、军、警、特头目在纷纷逃往上海,路过朱家角时,都要向蔡打招呼。蔡如果要翻脸,随时都可能,因为他依然拥有着指挥部队的能力。如果我们再反向推一把,他很可能会扯戈反目,随流而去。”
刘朴斋的分析非常准确,果然,第二天晚上,蔡用之一反往常没有上楼与刘朴斋和李纯凝会面,而是故意在楼下大声地打电话,大体上可以听出似乎是调动部队的事。蔡用之刚打完电话,不远处的河里便轮机声大作,好像泊在河里的几艘船艇要起锚开航了。
李纯凝意识到:蔡用之很有可能拉起部队逃跑!因为当时与他约法三章时,蔡用之明确表示会根据“匕首”的要求办事:部队与轮船等一律原地不动,等候解放。李纯凝拔出手枪,一个鱼跃打挺跳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刘朴斋见状,连忙一把按住了他。
“不能让他跑了!”李纯凝急切地答道。
“稍安勿躁也!”刘朴斋毕竟是潜伏高手,有着丰富的策反经验,他微笑着摇摇头,轻声对李纯凝说:“不要去阻止,就当什么都没听见,任他去。”“任他去?”李纯凝更着急了,“难道就这样看着他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溜之大吉吗?”“他不可能跑的。”刘朴斋走到楼窗前,眺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窗外,冷静地说道,“这很可能是他因为赌气,而故意施放的烟雾弹。如果我们现在冲下楼去阻止他,反而暴露了我们对他的提防与警惕,从而使他本来就已绷紧的神经,彻底崩断,当真铤而走险,拉起部队一走了之。”说到这里,刘朴斋向李纯凝招招手,把他召到楼窗前,指着漆黑一团的河边轻声问道:“你自己来看看,河边有什么异样的情况否?”
李纯凝顺着刘朴斋的指示向楼窗外望去,不远处的河边依然是什么也看不见,连盏灯火也没有,只有机船的发动声依然在隆隆地响着。
刘朴斋见李纯凝一脸疑惑,不由一掌拍在李纯凝的肩膀上,揭开了谜底,“你想想,既然要走人了,为什么只听楼梯响,不见人下来?难道他们就这样摸着黑开船吗?”
“对呀!”李纯凝恍然大悟,不由也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于是,他俩决定将计就计:以不变应万变,静观事态的发展。
刘朴斋的分析完全准确,这的确是蔡用之所施的一招敲山震虎之计,是向这两位驻扎在家中的“匕首”发出的又一次试探。
果然,“匕首”们的以不变应万变之计,战胜了蔡用之的敲山震虎计。尽管当晚蔡用之故意整整一晚上没露面,一反常规地没有上楼向刘朴斋和李纯凝汇报与沟通,但第二天一早,他还是心虚理亏地出现在了“匕首”们的面前。尤其使他尴尬的是,刘朴斋和李纯凝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只问了句“昨晚怎么没有上来呀”的话,再没有第二句话。蔡用之只好自搬凳子自落台,说他昨晚上忙着练兵热机了,所以没有来,予以敷衍搪塞了事。
“匕首”们的反应,从而使蔡用之对我党我军更加信服了。所以在接下来的一系列的斗争中,他的配合反而更加默契主动了。
然而没几天,国民党江苏省政府却从松江派来了一个专员,直抵朱家角镇,找到蔡用之,说要向昆山、青浦两县各征10万斤大米做军粮。当时朱家角半属昆山县,半属青浦县,是粮食的集散地。仅米商手中囤积的,就远远超过这个数字了。面对专员下达的命令,蔡用之表面上唯唯诺诺,但一转身,就向李纯凝作了汇报,请示如何对付。当时刘朴斋不在,李纯凝略一思索,就果断地给出了答复:“不但坚决不给他粮食,反而要向他要粮食!”要蔡用之以地方商会的名义,请这位专员转告省政府,就说“际此青黄不接,民食匮乏,不仅无粮应差,而且要求省里拨粮平粜,以渡春荒”。同时指示蔡用之领那位专员去看一些腾空了的公私粮仓,进一步迷惑敌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