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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新四军机要工作生涯
作者:夏昭 责任编辑: 来源:《铁军》2016年第5期 日期:2017-01-06 浏览次数:7095
夏昭近影
我出生在安徽舒城县的一个山村,小的时候家境贫寒,在我三岁的时候,父亲就把我寄养在外祖父家,两年后家中经济更是捉襟见肘,父亲便带着全家七口投奔了外祖父。外祖父名叫陈茂槐(又名陈荫三),在我们当地是个著名的老中医,在沟二口镇上开了一家药铺。也许是外祖父很疼爱他的独生女儿,对于我一家的到来没说二话,就收留了我们。我们全家在外祖父那里一直住了六七年,在这期间我和哥哥还被外祖父送到沟二口小学读书。1935年,我们离开外祖父家回到了乡下,在乡下我和哥哥是边上私塾边劳动。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十二三岁时,就帮着母亲为家里做事,每天家人所吃的米,都是我去舂的,家里那两个舂米的锤子,一个17斤半,一个18斤半,舂一窝米,要打800锤到1000锤。家里吃的水,也是我去井里挑回来,每天还要上山打柴,这也锻炼了我吃苦耐劳的性格。
堂兄夏冰流早在1929年就和共产党人有交往,1939年他去合肥参加了共产党,借国共合作的机会,在安徽省动员委员会合肥工作团当团长,积极引导发展进步青年加入共产党。在他的安排下,我哥哥夏缉树(后改名肖流)和家乡一批青年参加了新四军。由于国民党闹摩擦,夏冰流离开工作团到了新四军,在新四军七师财经委员会当科长。1941年6月,他写了一封信,托地下党员熊先野带给我,让我去参加新四军,并告诉我已安排人带我一起过去。
当时家乡还在国民党统治之下,大哥两年前去参加新四军后,乡公所的人还来过我家查“共匪”。晚上我赶到十多里路外的东汤池,向跟我关系最好的三舅父告别,三舅父说:“现在你家就是你岁数大一点(那年我16岁),你走了,谁帮你母亲做事啊?”我说:“这是一个机会,我无论如何也要去。”三舅父看我决心已定,不再说话。
离别母亲投奔新四军
第二天母亲一大早就起来了,一面炒饭给我吃,一面不停地擦眼泪。当时我手上还长了个毒疮,胳膊疼得抬不起来,用一根布带吊着,虽然是出远门,也没有什么行李。天刚蒙蒙亮,我把毛巾夹在胳肢窝下,出了门都不敢回头,怕看到与亲人那种别离的场面。一口气跑出去好远好远,回头看到母亲还站在家门口,看着我走的方向。
那时一起去新四军的还有曾玉大姐(原名陈德玉),熊先野负责护送我们。他在东汤池区公所做地下工作,可以开到区公所的证明,他开的通行证上写我们是兄妹三人,去庐江白石山走亲戚。我们徒步走了一整天,才到达白石山地下交通站。我们在那里住了一晚,第二天夏冰流带了一个班的战士来接应,护送我们到严家桥新四军七师师部驻地。
在分配工作的时候,他们简单问了我几个问题,让我写几个字看看。我拿起毛笔,写了自己的姓名、籍贯。他们看我年纪小,就让我先去文工团工作,当时叫服务团。我的工作主要是写标语、化装演出活报剧,向群众宣传抗日的道理。我上台演出的第一个角色是演一个日本军官,由于年纪小、个子矮,腰间挎的日本军刀拖在地上,引起全场哄笑。演出结束以后,七师政委曾希圣特地到后台来看我,“小鬼长、小鬼短”地聊了好一阵子,给我很大的鼓励。
干上了机要工作
我在七师文工团工作了一年,团长先是汪克之,后来是欧阳琮,再后面就是叶诚。组织上先后三次来调我,一次是调我去当卫生员,还有一次调我去当报务员,叶诚都不肯放,第三次是调我去当机要员,这回叶诚同意了,他对我说:“小夏,机要工作非常重要,这是经过严格审查,党最信任的人才能去工作的地方,你去了一定要好好干。”
在1942年的6月,我从七师文工团调到七师机要科担任机要员,主要工作是翻译我们部队之间相互联络的电文密码和党中央的信息。机要工作是连接党中央、军部和七师的纽带。那个时候各个根据地之间都是被敌伪分割开的,很多联系都是通过电台,机要工作量很大。军师首长对机要工作相当重视,说机要工作就是党的生命,保守党的机密是原则,无论如何都不允许出问题。每隔三五个月,我们就要更换一次密码,曾希圣是密码破译专家,我们每次换密码,他都要亲自审查。
那时搞机要的人不能随便与其他人接触,防止泄密,机要室多半都是在师首长办公室隔壁,有的时候住套间,首长住外间,机要室在里面,其他无关人员都不允许进机要室。我到机要科不久,第一次值班就出了岔子,那天曾希圣出去散步了,我一个人在机要室,政治部的金菊如进来找曾希圣,看他不在,就到里面跟我聊天,我以为政治部的领导都是大干部,有权利进机要室。曾希圣回来一看有人在机要室,非常光火,当时就把金菊如轰出去,还嚷嚷着要追查这是怎么回事。机要科的领导赶紧来解释:“小夏刚来,今天是第一次值班,没有经验,有些规矩他还不知道。”随后他们又反复给我强调,除了直接首长,其他任何人都不能进入机要室,这是革命斗争的需要,必须保守机密,要我以后作为铁的纪律来执行,一点都不能含糊。
我在机要科努力学习刻苦钻研,认真完成上级所交给的任务,成为科里的优秀机要员,1942年9月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简单的入党仪式却让我终身难忘。入党仪式是在无为地区的严家桥严氏祠堂进行的,我填写了入党志愿书,在党旗下宣誓,自愿加入共产党,永不叛党!就把入党志愿书丢进炉灶烧掉了。我的入党介绍人是科里秘书李群和机要员杨刚。
那时候密电码都是由机要员装在公文皮包里随身带着,走到哪里背到哪里。有一次鬼子搞突袭,凌晨时分打到七师的驻地,情况紧急,我背着电码本,连大衣都没来得及穿好,披着就跑出门,跟着部队一起突围。鬼子的机枪子弹从身边嗖嗖地掠过,我紧紧抱住公文包,直到突出鬼子的包围圈,才发现我的大衣被打穿了三个弹孔。
1943年3月,皖江军区成立,七师师部兼皖江军区领导机关,部队改编为含和、沿江、皖南、巢湖四个支队和一个独立团。我也调到含和支队机要股工作。
在含和支队工作的时候,有一次我上厕所,把公文包解下来挂在旁边,解完手后把公文包忘在厕所了。含和支队参谋长张铚秀上厕所发现了公文包,他不吭声先把公文包放起来,然后来机要室找我。看到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到处东翻西找,就故意问我在找什么。我还支支吾吾地不敢说,他说:“你把密码本给丢了吧?”然后教育了我半天,才把公文包还给我。这件事也让我深刻体会到干机要工作无论何时何地,一点都不能麻痹大意,否则就有可能造成严重后果。
频繁调动后回到七师
1943年7月粉碎了日伪军的反扫荡后,上级派我到华中局党校学习,不久又进入二师的抗大八分校学习,主要学习延安整风文件。在延安整风期间,曾一度出现“抢救失足者运动”的错误,1943年7月,总学习委员会副主任、中共中央社会部部长康生在延安干部会上作了动员报告,掀起了所谓“抢救失足者运动”,大搞“逼、供、信”,造成了大批冤假错案。我所在的抗大八分校也掀起了抓右倾和坏分子运动,学校开始了过筛子的整风调查,我在这次运动中也受到了冲击。他们对我能写一手好的毛笔字表示了极大怀疑。我因为家里穷,只上了小学,他们怀疑按我的年纪应该上中学了,而当时中学生就要参加三青团。他们怀疑我的出身和参军的动机,采取“逼、供、信”的手段,强迫我承认是国民党特务。他们不准我休息,不准吃喝,别人为了避嫌疑也都离我远远的。我发着高烧躺在床上,连口水都喝不上,自己爬到外面最后晕倒在厕所旁边。是八分校后勤部马排长发现了,把我抱回宿舍喂了我口水喝(后来这个马排长在一次战斗中牺牲了)。
中共中央及时纠正了这一错误。我们抗大八分校也对受到冤屈的人员进行赔礼道歉,在当时部队非常困难的条件下,八分校摆了两桌酒席,席间由二师政治部主任肖望东领导向我们这些受冤屈的同志道歉。
1944年7月我在抗大第八分校毕业的时候,学校特意对我们这些被冤屈的同志工作分配进行了调整,组织上派我到延安毛主席身边担任机要工作,负责翻译中央和新四军的往来电文密码。由于在抗大八分校“逼、供、信”的阴影太大,我拒绝了这次分配。由于不服从分配,所以我没有能回到原来的新四军七师,而是分配到新四军二师继续担任机要工作。二师师长罗炳辉,政委是谭震林。
主力北上后,淮南地区重新组建淮南新二师。1945年12月,淮南新二师又称淮南军区,周骏鸣任军区司令,肖望东任区党委书记兼政委。我和聂长江等人留在了新二师机要科,不久又到淮阴边区政府机要科工作,后又调入华中局司令部机要科。1946年的8月,我回到山东野战军第七师改行担任了宣教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