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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郑竹波讲那过去的事情
作者:束华静 责任编辑: 来源:《铁军》2013年第1期 日期:2013-09-24 浏览次数:7286
郑竹波
1937年7月,日本帝国主义者制造了卢沟桥事变,向中国发动了全面的侵略战争。事变发生的第二天,中国共产党向全国发出通电,呼吁:“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指出“只有全民族实行抗战才是我们的出路”。在中国共产党的号召下,全国各地的抗战救国运动风起云涌。这年5月刚从国民党监狱出狱的管文蔚,随即在家乡成立了丹阳抗日自卫总团(简称自卫团),这时,年仅16岁的郑竹波在“抗日救亡,不当亡国奴”的思想指导下毅然参加了丹阳抗日自卫总团,开始了他的革命生涯。
2012年年底的一天,记者来到郑竹波老人的住处,听老人讲他过去的烽火岁月。
难忘皖南之行
我们自卫团刚成立时装备差,弹药不足,训练又差,遭遇日军时不能恋战,只能避实击虚,声东击西。再加上队伍中多为农民,这就必须开展政治教育工作。当时的我作为高小毕业生,同自卫团队伍中的私塾老师、小学教员、失业的知识青年、师范生和少数失业工人一起,参加了自卫团第二期基层干部训练。虽然只有短短几个月,但我从这里学到了军事政治常识,得到了锻炼,增添了信心,更加坚定了抗日救亡的决心。
1938年6月,陈毅、粟裕率领新四军一支队到达茅山地区,自卫团与之会合后,先后改编为丹阳游击纵队、新四军挺进纵队。我也由自卫团科员变成了新四军挺进纵队三支队八大队政治指导员、四团青年干事。
1939年10月,我因参加新四军首届青年代表大会,到了皖南泾县云岭新四军军部。当时新四军成立两周年的纪念活动正火热,加上当时庞大的菲律宾华侨慰问团正在军部慰问,军部和军部驻地到处洋溢着热烈、欢庆的气氛。1939年5月我刚由三支队政治部主任惠浴宇同志介绍入党,在听了项英副军长作的指示和袁国平主任作的报告后,增强了抗战胜利的决心,提高了政治觉悟,对艰苦奋斗有了新的认识,更加认识了青年工作的重要性,我在心里确立了“青年工作重要,干青年工作光荣”的思想。
我从皖南军部回到家乡丹阳后,继续做地方工作,除了个别动员外,还包括抓俘虏和做地方武装的工作。半年内我先后在武进、江阴、丹阳和扬中等地工作。
骗过狡诈日军
1940年秋天,我在(江)苏南澄(江阴)、武(武进)、锡(无锡)三县抗敌委员会(简称三抗会)的抗日自卫团二支团担任政治协理员。不久,我又调到七支团工作,担任政治指导员。
一次我与七支团团长俞德研究工作,讲到战士张银生请假未归,商量后决定由我带名向导到张的家中去找他。张家住在双牌村,是接敌边区。为了方便和安全,我并未带枪,由团部的侦察员带路,我换上了便衣,带了伪“良民证”便出发了。双牌是个大村,我们进村没多久就碰到了张银生,正说着话,村的东南方向有四个穿短衣的男人向我们跑来,将我们两人抓了起来,这时我才明白张银生已经当上了伪军。
伪自卫团驻在一个庙里,最先由敌翻译冯荣大向我发问,我一一回答了他:我是梅光迪司令(“江抗”部队司令)的部下,担任文化教员,教士兵识字、唱歌;“良民证”是梅光迪的姑母替我所办,我到双牌是找张银生归队的,我不知道张已经参加了你们伪自卫团……
正说着话,一个日军少尉进来了,他和翻译说了一阵话就径直走到我的面前,日军少尉看了看我的前额(如长期戴军帽,额前的皮肤应白一点),但日军少尉不知道我们自卫团戴军帽的时候不多;他又用手摸了一下我的右手虎口,如使用步枪,虎口的皮肤应硬而粗糙,但日军少尉不知道我作为干部,平时不用步枪。日军少尉又看了我的伪“良民证”,然后摇摇头,笑了笑,嘴里哼了下“新细棍”(新四军)便走了。这时我心里暗喜:日军虽狡诈,但还是被我骗过了,不相信我是新四军。就这样没过多久,我就被当地的两面派乡长沈子文保了出来。
思想麻痹被砍
1940年底,我到了镇江(山北)县任军事科长,五个月后任镇江县副县长。1941年1月,国民党顽固派发动了皖南事变,新四军军部和皖南部队遭受重大损失;日军在苏皖地区也频频对新四军进行扫荡,苏南丹北地区的抗日战争进入了艰苦紧张的阶段。
4月,镇江县二区常备队战士韦押才、殷裕龙叛变,还带了埤城的日军包围二区区委、区公所驻地樊村,接着常备队战士殷金波又叛变去了埤城,和韦押才、殷裕龙混到一起,甘做日军的走狗,危害人民。这段时间二区的工作困难增多,干部群众的情绪也比较消沉。于是县委决定由我去二区帮助工作。6月24日,我与警卫翟华到埤城西乡的华士村找二区领导干部联系,我们在村西南约两公里的桃园里休息。这天埤城镇逢集,四乡的农民纷纷上镇赶集。10时许,翟华竟押着殷金波到了桃园。我见了一怔,县委对这三个叛徒的决策是坚决镇压韦押才,孤立打击殷裕龙,争取殷金波。把殷金波抓回来对我们未必有利呀!
下午3时许,我们感到又饥又渴又累,便下山到一个老乡家休息。这家老人摘了一些桃子放在堂屋八仙桌上,还放了一把削桃子的菜刀,让我们充饥解渴。这时,翟华担心家里的房子被日军烧了,便出去看看,只剩我和殷金波在屋子里,我先问了殷一些埤城的情况,还未来得及向他说明我们新四军拟对他采取宽大的态度,就累得在小凳子上打瞌睡了。殷金波见状顿起杀意,用桌上削桃子的菜刀向我猛砍。我迷迷糊糊一面站起来,一面用驳壳枪向上遮挡。屋里的老人见状也过来拉拽。当菜刀落在地上,殷金波夺门而逃时,我才清醒过来:我们没有绑你,准备对你宽大,你倒下毒手了!于是我立即出门追他,也许是太紧张了,虽血流如注,但一点没觉得伤口疼痛。追出门来是丘陵起伏地,四处是山芋田,我在后面紧紧地追着殷金波,总算追上了,枪竟打不响了。殷金波趁机继续往东跑,幸好此时翟华赶了回来,将殷抓住。这场惊心动魄的生死搏斗才结束,我也随即被人抬走接受治疗。
依靠人民脱险
从1942年夏天开始,镇江、武进等地的敌伪不断放出风声,说马上要对丹北地区进行清乡。可是每次风声过后,敌人并没有采取行动,久而久之,有些同志对敌伪的清乡宣传就不那么重视了。
1943年春节一过,清乡之风又紧了起来,地委领导因我在镇江县当过副县长,兼管过敌伪军工作,又在敌工委工作过,就要我暂时离开部队,专门负责镇江、丹阳一带的情报工作。
2月28日晚,埤城新四军两名地下党员印根生、张恒山派人送来紧急情报说:“今天下午天刚黑时,镇江大批鬼子已到埤城。”我觉得这很不寻常,便向地委书记作了汇报。因为全局不明,最终决定全体转移到段家桥镇东北二三里的小王家埭,那里偏僻,群众条件好。部队机关开始转移时,已听到正西方向传来隐隐的爆炸声,这是侦察员遭遇敌伪时向机关报警的信号。
部队刚到新营地住下,天就开始蒙蒙亮。这时西边、西南边有稀疏的枪声,由远而近,看来敌人是边搜索边前进,无目标地打枪,推进速度不快。部队的领导忙着看地形,机关同志分头找村干部和积极分子做动员,要他们对全村的人打招呼,可在门前左右走动,但严禁去段家桥镇,不能泄密,只要敌人不下河堤进庄就不会有大事。还派了少数人在庄南的菜地里假装拣菜,监视敌人行动。
上午八九点钟,庄南的河堤上出现了日军和伪军。全庄的老乡们包括老人和小孩个个听招呼,多数呆在家里,个别在庄前庄后走动,但都保持着安静。当时我方干部、机关人员和一个警卫连仅300人,而敌军有两三千人,一旦被发现,后果不堪设想。敌伪折腾了一天,没有发现一个新四军,下午三四点钟陆续撤离,领导决定地专机关和团部率领部队跳出敌伪包围的中心地区,按原计划分散行动,团部和警卫连则暂时撤离丹北地区。
段家桥被围是极其危急、惊险的,之所以能虎口脱险,是因为新四军抗日得道多助。而印根生、张恒山这两名地下党员,正是我在镇江县任副县长时介绍入党的。
兵不血刃获胜
1945年8月日本投降后,根据国共双十协定,新四军在江南的干部大部分要转移到苏北去,我自此离开丹阳,来到苏北继续我的革命事业。1945年12月,华中野战军首长决定发起高邮战役。当时我在华中二分区特务营任政委,奉命率部参加解放郭村之役,特务营的任务是攻占王家营据点。王家营位于扬(州)泰(州)公路东段,东距塘头镇数公里,在郭村西南约七八公里。
守敌是一个步兵连,原是伪军,日军投降后变成了蒋军。王家营和塘头、郭村,大体上是一个三角之势,防御工事较强。
战斗开始,特务营按作战命令进入阵地。我和营长赵万和、副营长骆逸明等商量,在高邮、扬泰线战役打响后,敌军的士气必将大大低落;新四军以四个连攻敌一个连,兵力上占有优势;但敌人依靠工事固守,新四军无重武器参战,强攻虽可获胜,但要付出一定伤亡。我于是提议以军事压力作后盾,一方面准备攻击,同时采取政治劝降的办法,即通过村长、保长,对敌军连长的家属做工作;见效后,再对敌连长做工作。搞得好,可能不战而胜。
我在江南做过敌伪军工作,便立即找来村长、敌连长家属的房东和村里的老人二三个,向他们介绍了这次战役必胜的情况,要求他们协力做通敌连长妻子的工作,最后做敌连长的工作。条件就是要敌连长下令全连放下武器,新四军保证他们生命财产的安全,由村长、房东和老人们作担保。
历时三个小时的谈判,动用了机枪轮番扫射和喊话相配合。特务营谈判干部再三向敌人说明:“塘头、郭村、彭家庄等据点已被我军包围,他们自顾不暇,不会来援助你们;你们放下武器,对你们和全村居民都有利,如果顽抗到底,我军发起总攻,你们必将被消灭。”敌连长在妻子哭诉,村长、房东规劝和特务营干部说服下,终于无奈下令缴枪。就这样,我军兵不血刃,解放了王家营,敌军一个连150余人携机枪3挺、步马枪百余支向新四军投降。
郑竹波爷爷在给少先队员讲新四军的故事
郑竹波介绍说,他之后离开了江苏,参加淮海、渡江、上海、福州、漳厦等战役,先后担任苏中军区政治部联络部科长,中共华中第二地委社会部科长,华中军区第二军分区溱潼独立团政治处主任,第三野战军二十九军八十六师二五八团副政治委员。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他先后任二五八团政治委员,十一师政治委员,空八军副政治委员,南京军区空军政治委员等职,曾荣获三级独立自由勋章、二级解放勋章和独立功勋荣誉章。
我坐在郑老家中的沙发上听他讲述这些惊心动魄的故事,心里一阵阵地紧张。我坐在郑老的左边,郑老左脸上的那道长长的疤痕正落在我的视线里,他那样平静地讲述着,我的心里更添几分敬意。正是有了千千万万个像郑竹波这样的革命战士,才有了我们今天和谐的社会、幸福的生活,唯愿这位和蔼的老人与我们共沐党的十八大的春风,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