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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老党员的本色人生——记“全军先进离休干部”女红军姚树兰
作者:邵敏 责任编辑:温子春 来源:《铁军》2012年第1期 日期:2013-10-10 浏览次数:7050
她的人生有着太多的精彩,她的人生有着太多的不幸,她1933年12月参加红军,直到解放初期都没回过家。父老乡亲都以为她牺牲了,将她的名字镌刻在红军烈士名录里。其实,她还活着,一生信守对党承诺……她就是上饶军分区干休所95岁高龄的女红军姚树兰。
姚树兰为群众和孩子们讲述革命传统故事
“她的人生有着太多的精彩——三过雪山草地,九死一生,被授予‘二级红星荣誉勋章’、‘解放勋章’,却隐功埋名从不向组织提任何要求;生活极其俭朴,却慷慨资助受困群众和贫困学子,被表彰为全军先进离休干部、南京军区先进离休干部……”
“她的人生有着太多的不幸——3岁父母双亡,随哥哥乞讨为生,13岁成为童养媳……”
“她1933年12月参加红军,直到解放初期都没回过家。父老乡亲都以为她牺牲了,将她的名字镌刻在红军烈士名录里。其实,她还活着,一生信守对党承诺……”
她就是上饶军分区干休所95岁高龄的女红军姚树兰。初冬时节,前去拜见姚老的途中,听着军分区政委龚冠宇简短的介绍,记者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巴不得早点见到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红军老前辈。
“与那些长眠于雪山草地的战友比,我能活着就是一种幸福,哪有理由给组织添麻烦。”
“由于从小父母双亡,姚老一直视党为再生父母,始终信守为党分忧的承诺,从不给组织添麻烦。”采访刚开始,干休所政委杨照明就不无愧疚地说:“这些年,我们想给姚老提供正常的保障都难遂心愿。”
此话不假,有例为证。姚树兰的住房是上个世纪80年代的老营房,有的墙皮已经脱落,采光效果也不好。2010年,干休所先后两次上门,想帮她装修一下房屋,但姚树兰坚决不同意:“能住就行了,花那个瞎钱干啥?”
“姚老,电线、水管都老化了,再不修,恐怕会出事啊!”去年4月,干休所领导再次上门。
一听这话有道理,姚树兰勉强同意了,但还是有言在先:“只许整修线路和水管,不许搞过多装修。”
工程队只好照办,可整修结束后,姚树兰就进行了成本核算,硬是将两万一千多元材料费悉数交给了干休所。现在,姚树兰的房屋还是水泥地,找不到一块瓷砖,更没有一块木地板。
从革命战争的烽火硝烟中走来,浴血疆场、九死一生,姚树兰本有资格享受组织的照顾。76个年轮丝毫掩不住那一段段刻骨铭心的记忆——
1935年,夹金山上,狂风呼啸,飞雪漫天。“轰——隆——隆——”突然,几声闷响从山上传来。“咋的了?”姚树兰还没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被两位战友架着一路狂奔。
“雪崩了。”等姚树兰回首望去,只见巨大的雪块从天而降,正好砸在她刚刚摔倒的雪地上。“好险啦!”这一望,姚树兰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三过雪山草地,姚树兰遭遇过很多这样的生死考验,但她从来没有畏惧过。一次过草地,她一脚踩空,滑进了沼泽地,眼看就没命了,她抓住一颗野草爬出泥潭,抬着伤员继续前行……
长征结束,姚树兰所在部队进行整编,根据个人意愿,红军战士可以回老家,也可以跟随大部队继续革命。
“部队是我家,党是好阿妈,跟着阿妈走,阿妈让我干啥就干啥。”当部队征求意见时,19岁的姚树兰毅然写下血书。从此,她跟随大部队南征北战,当过卫生员,冒着枪林弹雨救死扶伤,还下过田插过秧纺过纱。
从1937年加入党组织那天起,姚树兰暗暗告诫自己:“我现在是党的人了,一切要听从组织安排!”
1955年,由于战略任务重点转移,党中央号召一批女红军复员回家。当时,有些人想不通,不愿走。姚树兰站了出来:“虽然我讲不来大道理,但我晓得党员就该听党话。入党时,我们都承诺要听党话,如果说了不做那就是对党说假话。”
复员后,姚树兰就带着子女随丈夫郑金士去了宁夏,成了一名随军家属。一家五口仅仅依靠丈夫的津贴度日,生活极度拮据,小儿子润生因营养不良全身浮肿。
有人劝她:“你是老红军,是革命功臣,有困难应该找组织。”
“与那些长眠于雪山草地的战友比,我能活着就是一种幸福,哪有理由给组织添麻烦。再说,国家这么大,谁家有点困难就去找组织,那得给组织添多大麻烦?党员就该为党分忧。”姚树兰扛起锄头开荒种地,背起竹篓拾荒挖野菜。荒地丰收了,她还将富余的粮食分给左邻右舍,后来干脆带着其他随军家属一起开荒种地,立足自身走出了生活困境。
隐功埋名十多年,开山种地鲜为人知。直到1971年,一位红军老战友辗转得知她的情况后,才向组织提出并帮她恢复了红军待遇。
“真正的共产党员,不能看做了多大官,而应看做了多大事。”
“家风连着党风,党员干部家风的好坏,无不直接影响着社会风气和党风的好坏。”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姚树兰从严教管子女,从不为子女们谋取私利。
1968年10月,大女儿郑杰从兰州医学院毕业,回到上饶市等待分配。那时父亲郑金士已离休,她们举家迁回到了父亲老家上饶。郑杰对父母说:“我现在毕业了,要留在你们身边工作,好好地孝敬你们。”
然而,当有关部门征求分配意见时,姚树兰却和丈夫商量,让女儿下乡插队到艰苦农村锻炼。得知这一情况后,郑杰大为不解地找到母亲:“你不但不帮我,还把我往外推,你还是不是我的亲妈啊?”
“我和你爸都是离休干部,如果让你留在我们身边,这不利于你今后的工作。”姚树兰语重心长地说:“生活在我们这样的家庭,不仅不能沾光,反而会经受更多考验,甚至会遭受委屈。只有经受住了考验,才更利于成长成材……”
听得似懂非懂,但母命难违。最终,由于母亲的“干预”,郑杰被分到上饶辖区内离家最远、条件最艰苦的绕二公社负家墩大队卫生所当了一名“赤脚医生”。
儿行千里母担忧。郑杰走后,姚树兰还是放心不下,为让女儿全身心扎根农村锻炼,当年已经50多岁的她带着干粮,步行几十公里山路去看望女儿。
看着年迈母亲一趟趟远道跋涉而来,郑杰渐渐打开了心结,农忙时跟着农民一起种地干活,农闲时和卫生所其他“赤脚医生”一道上山采制草药,经验被全省推广,也由此在全国掀起了采制草药的热潮。
第二年,郑杰就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并作为全乡唯一的列席代表参加了江西省党代会。随后不久,郑杰加入了党组织,还作为基层优秀卫生工作人员代表到北京参加了全国卫生工作会议……
喜讯传来,姚树兰勉励女儿戒骄戒躁,继续勤奋工作。这期间,卫生所其他五位“赤脚医生”陆续返城工作,郑杰却一直坚守到最后。直到大队卫生所撤消,她才回到上饶县人民医院工作。
“妈妈,我是当副院长,还是继续当医生?”1975年,组织准备提拔医学科班出生的郑杰当副院长。有了先前的经历,每当遇到重要决择,郑杰都会主动听听母亲的意见。
“岗位没有谁好谁差,就看你最适合干什么。如果不具备领导素质,而仅仅因为名利诱惑而走上领导岗位,不仅会荒废医学技术,还会管坏一家医院。”母亲推心置腹的劝告,让郑杰坚定地选择了后者。此后,她又一次次放弃当卫生局长、副县长等机会。
没有当官,郑杰却当了在整个上饶县家喻户晓的著名儿科专家,抽屉里那130多封感谢信是患者对她最好的褒奖……
对郑杰的教育培养,只是姚树兰从严教育子女的一个缩影。早在子女们还在上学的时候,姚树兰就和丈夫商量定下了三条“家规”:一是子女不准打着父母的旗号捞取个人好处;二是父母不准动用社会关系为子女谋取不当利益;三是每年大年三十吃团圆饭前都要召开“家庭年会”,盘点每个人的年度工作,重温入党誓词,对照党章相互提提醒……。
有了家规,关键要守规。这年,丈夫郑金士刚从军分区司令员岗位退下来不久,正在当兵的大儿子志强就写了“求援信”。原来,志强面临着两个机会:一是到步校学习两年后就提干,二是到陕西参加技能培训,培训后还是战士。为了上步校当干部,志强希望母亲给父亲“吹吹风”,托人给部队领导说说情。
收到儿子的来信后,姚树兰不但没有向丈夫“吹风”,反而回信对儿子这种想法进行了批评:“不要打个人的小算盘,一切听从组织安排,叫干啥就干啥。”后来,志强选择了后者……
小儿子润生从部队退伍后,一直在江西省法院系统工作。这些年,经常有省市委领导前来看望慰问姚树兰,每次都会主动问她有没有困难。只要姚树兰张张口,就可能帮助儿子“进步进步”,但她不但从没张过口,还反复告诫子女们:“我们都是党员,只有为党增光添彩的义务,没有给党提要求、添麻烦的权利。”
令姚树兰倍感自豪的是,四个子女都是优秀共产党员,都在各自的工作岗位干出了优秀成绩。“真正的共产党员,不能看做了多大官,而应看做了多大事。”对于仕途进步,姚树兰和子女们的心里始终都装着这样一杆秤。
“为老百姓做事,一辈子还不够,我愿向天再借五百年。”
俗话说,一生名节看晚节。离休以来,姚树兰离而不休,倾情为民解忧。
9年前,上饶县铁山乡畲族村少数民族姑娘兰小利家庭贫困面临辍学。得知这一情况后,姚树兰找到学校:“小兰的学费我来缴,她读到哪儿,我就资助到那儿。”
可谁知,兰小利却不愿再学习了。为此,姚树兰专程找到兰小利:“人生路不可能一帆风顺,遇到挫折要迎难而上,不能绕道而行。“我从小父母双亡,靠乞讨为生,参加红军爬雪山过草地,多少次差点连命都没有了。比起我,你这点困难算得了啥……”一听到这儿,兰小利羞愧地低下了头。从此,姚树兰和兰小利建立了长期的资助关系。2011年,兰小利以优异成绩考上了武汉大学。
至今,姚树兰已先后帮助26位贫困学子重返校园。离休后,每当得知老区有贫困学生面临失学,每当看到国家有难、群众受灾,姚树兰都会从离休费中拿出“爱心资金”,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在干休所,记者看到了姚树兰的一笔笔捐款:特大洪涝灾害,捐款1000元,棉被50床;“非典”,捐款1万元;特大雨雪冰冻灾害,捐款1万元;汶川大地震,捐款5000元;玉树大地震,捐款2万元……
对人慷慨,对己“吝啬”。干休所所长罗贤华介绍说,姚老的生活十分俭朴,一条洗脸毛巾,打了两个补丁还在用;一台14英寸的电视机,看了25年,去年才换;所有的家具,都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老古董”……
干休所给她安装了空调和热水器,但她怕浪费电,一直没有用过,夏天还是摇纸扇解暑,冬天还是用热水袋暖身,一年四季都用煤球烧水洗澡。如今月薪近万元的她还在自家院子里种菜、养鸡,每个月生活费也只有300多元……
记者不解地问:“吃一辈子苦,现在还这么节约干啥?”姚树兰坦露心声说:“我的离休金本来就是党和国家给的,能节约下来多为老百姓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是我晚年最大的幸福。”
与物质扶贫相比,姚树兰更看重的还是精神扶贫。
铁山乡是一个经济欠发达的偏远少数民族乡,过去,不少青少年认为“读书无用”,中学没毕业就跟随父母外出打工,一些老师也因为学校地处偏远、条件艰苦而思转盼调。
姚树兰心急如焚,建议干休所与铁山乡中心小学建立了长期的帮扶关系。她每年都邀约所里的老同志一起到学校做传统报告。2009年,考虑到她年高体弱,加之到铁山乡山高路远,干休所没准备安排她到学校讲课。“我要去,即使不能讲,坐在那里也是对孩子们的一种激励。”那天,当她在门诊部主任黄民政的陪护下,坐着轮椅出现在学校报告会现场时,师生们被深深地震撼了。
从上饶市通往铁山乡这条上百公里的崎岖山路,姚树兰一跑就是十多年。让她深感欣慰的是,学校这两年没有一位老师思转盼调,学生成绩达标率、优秀率逐年上升,先后被评为“德育示范学校”、“绿色学校”和“关心下一代先进集体”。在全县29所中心小学综合评比中,学校排名上升了12位。师生们也亲切称姚老为“金牌讲师”。
看着姚树兰的腿脚不那么灵便了,身体不那么硬朗了,有人心疼地劝她多保重身体,不要再四处奔波了。“为老百姓做事,一辈子还不够,我愿向天再借五百年。”姚老语气坚定,笑容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