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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歼保田大队
作者:冯晓蔚 责任编辑:党亚惠 来源:《铁军·纪实》2013年第5期 日期:2013-11-05 浏览次数:7821
1942年中秋节前,“打好仗过中秋节”的口号,立刻在部队中响起。如何对付日军保田大队长这个老滑头,着实让新四军费一番心思。经过一番激战,保田率领的日伪军像粽子里的枣子一样,被紧紧地包围住了。
保田大队故弄玄虚,新四军以静制动寻找战机
1942年中秋节前,新四军一师三旅第七团,回到了苏中四分区二窎附近。部队刚刚打了胜仗,准备把祝捷和过节合起来庆祝一番。各连排练节目,教新歌、杀猪、买月饼,搞得热热闹闹。谁想,中秋节一早刚起床,情况传来:日军保田中佐亲率五十二大队(保田大队)一部和一帮“黑老鸦”(伪军),昨夜占了白龙庙,现在正直奔北新桥。
接着,旅首长来了指示:保田要钻我们的空子,他认为我们刚攻下石港、灵甸港、宋季港,兵疲马乏,又是中秋节,想搞我们个措手不及。我们呢?也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个意外的打击。
“打好仗过中秋节”的口号,立刻在部队中响起。部队研究了保田的行动之后,决定派四连先出击,把保田引到二窎附近来,再组织部队歼灭它。
这个想法能不能实现呢?派出四连之后,团里几个同志围着地图,边琢磨,边等消息。保田会不会跟四连来呢?起初,大家估计会来。因为自入夏以后,保田连吃了几次败仗,特别是在斜桥、三阳镇被吃掉一个小队以后,他十分气恼,曾多次放风,要找七团决战。今天我们主动向他打“招呼”,他自然会咬住不放。可是,一想到保田是个老滑头,又觉得不是那么好骗的。这家伙,是日军独立第十二混成旅团南浦少将手下的一个打手,跟他交手近三年了,几次想吃掉他,但都落了空。
“对付保田,必须有几个方案。”彭德清政委说:“他像个玻璃球,滑得没有角没有棱,只设一个套子,是套不住的。”说完这话,他以商讨的目光望着严团长。
严昌荣团长曾经给贺龙同志当过警卫员,贺龙的指挥艺术,给了他很大影响,下达决心快,处理情况果断。他打仗有个习惯,下决心时爱卷袖子。大家和他一块作战,只要看他卷袖子,就猜准他是胸有成竹了。现在四连出击情况不明,还没到卷袖子的时候。他听了彭政委的分析,深思了片刻,点点头说:“对,对付保田这个老滑头,一个套子是不行的。这样吧,来了就打,跑了就撵,一定要争取在运动中消灭他。”
彭政委提醒说:“有一条,我们决不能跟着他打转转。”
“对,不能跟他转。” 严团长立刻同意。
团里的几个同志刚走出村,迎面跑来一匹马,走近一看,是二营的小通信员,他跳下马,气喘吁吁地说:“报告团长、政委,营长说保田大队没上北新桥,钻到哪里去了暂时不知道,四连正跟踪去找!”
听到这个消息,他们三个人目光一交流,几乎是同声说:“怎么,保田没上北新桥?”
严团长告诉二营通信员说:“要四连停止前进,派出少数人继续侦察。”
“是!”通信员飞马而去。
侦察兵、通信员不停地一个接一个报告:保田大队在二窎以南出现。
突然,又一个侦察员报告:“保田大队占领了余西!”
这句话,像锤子似的重重地敲在大家心上。余西,它是二窎偏南一点的村子,距离旅指挥部驻地刘家园很近。敌人莫不是要偷袭我们的首脑机关?这一情况引起了大家的高度注意,三位团首长立即返回了指挥所。严团长两眼盯着地图,另一只手开始挽袖子了。他心想:现在不能再按兵不动了,要保卫指挥机关,向余西方向调动部队。
恰在这紧要关头,旅首长来了指示:保田在虚弄刀枪,不要被他迷惑,要稳住。
首长的指示像猛然捅破一层窗户纸,坚定了大家按兵不动的决心。然而,大家的心里并不平静,反复看着地图,研究着从今早开始,保田这家伙所走的“之”字路,考虑着对策。
随着一声“报告”,跑进个侦察员:“敌人又从余西向西开进!”说着眼巴巴地望着大家,那神情像是说:“首长,快下决心吧,要不来不及啦!”彭政委眼睛一亮说:“完全证明,保田搞的是调虎离山计,它继续向西,很可能想调动我们,离开二窎,然后突然回头来再进攻二窎。”
严团长说:“这个家伙,就是会给我们‘涮坛子’!”
根据敌人这一系列的变化,大家断定,他要回过头来,必定要取道夏家渡,于是,相应地调整计划,决定加强夏家渡方向的兵力。
严团长把刚才跑来的侦察员叫到身边,嘱咐说:“快去,到南边,告诉二营营长,立即作好战斗准备。”
侦察员一听叫他上南边,简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走上一步问道:“团长,叫我上哪?”
“南边,二营”,团长看他不动,补充了一句:“快跑步!”
侦察员应了声“是”,飞似地出了指挥所。
这时,大家才想到没吃早饭,便叫警卫员快搞点吃的,吃饱了好打仗。
警卫员送上饭,大家刚咽下几口,南面二营方向传来了激烈枪声。果然不错,保田大队转到夏家渡方向来了。在战场上,指挥员最大的愉快,就是看到敌人按自己的设想走。枪响了,哪里还有心思吃饭,大家飞快地跑出了指挥所。
粟裕等人亲临前线,巧设分割包围敌军之计
按照分工,参谋长朱传宝带两挺重机枪,赶到五连阵地上。
保田大队已经展开了,用机枪、小炮压着五连,拼命穷攻。这只老狐狸,从余西那边抄小路一转回头,认定了这儿是个“弱点”,想速战速决,咬上一口就走。朱传宝心想:保田呀保田,好一个“聪明”的笨蛋,你从早到现在,虚晃了几枪,并没调开我们一兵一卒,反倒使自己落了两脚泡,今天,我要摽着你,在这里和你算总账!
枪声紧,炮烟浓,从平地很难观察。朱传宝登上旁边一个房顶,举起望远镜,顿时发觉和保田这笔账,还真要有个算头呢。敌人一面进攻,一面做工事,掏枪眼。看来保田也有两套方案,一套是如意算盘,吃掉五连;另一套是,攻不动就固守。为了使团长、政委了解这个情况,朱传宝跳下房顶,跑回了指挥所。
这时粟裕师长、刘先胜旅长、吉洛(姬鹏飞)政委,都亲临前线了。
根据首长们的意图,拟定了这样的方案:先把伸到五连阵地的一股敌人包围住,使来犯之敌断成两截。这样,既便于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同时,又因为包围了这一股,也就拖住了那一堆。分割包围的计划,密定为吹三次开饭号。第一次开饭号是准备,第二次开饭号是出动,第三次开饭号完成包围。
命令下达后,朱传宝又来到五连阵地,身后立即传来了第二次开饭号声。这时,埋伏在二窎附近的三支机动部队,跑步出动了。五连这边,就等第三次开饭号了。就在这时,发生了新的情况,五连阵地前扬起一片烟幕,眨眼工夫,前边那片开阔地变成一个阴沉沉、雾腾腾的烟海。
敌人搞什么名堂?逃跑?还是反击?五连连长彭家兴跑到朱参谋长面前,一口咬定说敌人要跑。他也卷起袖子,抓着帽子,着急地说:“参谋长,快下命令吧,只要你说一个冲字,不干掉对面这几十个鬼子,把我彭家兴的头拧下来!”
这个同志,是有名的“猛子”,枪一响,连饭都不吃,说声冲锋,挥着驳壳枪就往前跑。朱参谋长看他那么着急,便说:“胜利不是靠一个人、一个连,兄弟部队包围不上去,你们一个连冲,把敌人撵跑了怎么办?”
他不说话了,着急地四处张望。号音,号音,朱传宝和他一样,迫不及待地等着号音。
突然,清脆的号音传来,彭家兴正要跑,又愣住了。朱参谋长也愣住了。吹的不是“开饭号”,而是停止前进。彭家兴梗着脖子,明知故问:“这是什么号?什么号?”朱参谋长没有回答他,又听他连声说:“怎么搞的?怎么搞的?”
朱参谋长思索了片刻,冷静下来。他知道严团长指挥上从不犹豫,一定是发生了新情况,便回头对彭连长说:“命令部队原地待命,我马上回指挥所去。”说着,跳出工事。
朱参谋长跑到指挥所,扑了个空。一个警卫员不知从哪里搞来两个粽子,塞给朱参谋长说:“团长留给你的,他和政委向那边去了。”说着指指西南方向。朱参谋长哪还有心吃粽子,顺着他指的方向跑去。
在一个堤埂上,他见到了严团长和彭政委。这才知道,他们发觉了保田要跑,临时改变了主意。彭政委说:“大打,他害怕;小打,他不在乎;我们就来个不大不小,先拉住他。”严团长指指西南方向的两户人家,说:“现在三营六、七两个连,正向那儿进攻,只要把那地方占领,保田就得在这里过八月节!”
这时,朱参谋长猛然记起一位首长说过的话:“一个指挥员,不但要会写作战计划,更重要的是会改计划。”团长、政委这一笔改得好,改得快,要不,包围还没有形成,五连猛一冲,一定会把保田这个玻璃球踢跑了。
保田虚晃两枪,没调开我军。见机会不好,本想收兵,可是他又有点不甘心、舍不得罢手,特别是看我军压得不紧,便在夏家渡又停住了。好!我军要的就是这一着棋。
进攻独立家屋的六、七连,一左一右地交替前进。这两个连队,在7天以前,还属两个团建制。六连,是老七团的,七连是老八团的。在“精兵简政”中,合并到1个营来。今天虽然初次配合作战,却像一个人身上的两个拳头,协同得十分好。六连战士喊:“向七连学习!”七连战士叫:“向六连看齐!”转眼功夫,他们攻占了那两座院落。这样,不仅推开了进攻夏家渡的两扇大门,而且把西、南两面敌人的退路切断了。
大约黄昏的时候,保田率领的日伪军便像粽子里的枣子一样,被紧紧地包住了。当然,一个粽子一口是吞不下去的,必须慢慢咬,细细嚼。
三载之账一朝算清,保田丧命南浦少将伤神
晚上,银盘似的月亮挂在晴空。各营的干部都来到了团指挥所,严团长分配了任务后,对这次进攻,特别提出了三条要求:一要狠;二要稳;三要猛。他说:“跟保田斗了三年啦,他天天挖空心思搞我们,我们也想搞他,今天在这里算总账。告诉战士们,要擦亮刺刀,干硬的!”末了,彭政委把保田这次行动归纳成三句话:“来得刁,打得滑,守得稳。”他特别提高嗓门说:“狗急会跳墙,保田越到死时,越要拼命挣扎。”
会后,各连迅速完成攻击准备。一声号令,部队从四面发起猛攻。一交手,保田又耍了个鬼点子,用密集的火力挡住三面,一步也不让我军靠近。只有背面一枪也不响,放我军五连往上攻。严团长愕然地叫了一声:“有鬼!立即派人通知五连:停止前进,坚决堵住北面,防止敌人反击、逃走。
此时,二营教导员柴如奎同志,已经率领五连涉过河水,占领了南岸。他们接到团长的命令刚刚停下,天空突然出现了许多照明弹。接着日军嗷嗷地叫着反冲出来。情况十分明显:保田打算居高临下干掉五连,然后一个冲锋压下来,涉过河水,从五连方向直插北新桥,逃向南通。幸亏团长发觉得快,要不然,五连硬往上冲,正中诡计。
此时此刻,保田的兵力全部压在五连身上,机枪响,手榴弹炸,刺刀在火光中闪动。日军冲上来,五连反下去。严团长一面命令号长调动机动部队跑步上去,支援五连;一面派人通知西边的一营,乘机往上攻。
下完命令,严团长也跑步奔向五连,只见五连阵地上一片火海,杀声震天……
不幸的消息传来,柴教导员负伤,彭连长负伤,指导员英勇牺牲……
情况紧张得使大家透不气来,严团长两只袖口全卷到肘部以上,大声叫着:“机枪连,上去!”“小炮班,开炮!”
五连战士背水迎战,一部分人退到水里,站在没腰的水里英勇抵抗。彭连长脚部负伤,坚持不下火线。他用一条腿支撑着,半蹲半跪地顶在那里,向战士们呼叫着:“共产党员们,顶住!坚决顶住,决不放走保田!”突然,一个手提战刀的日军指挥官扑向他,他往旁边一闪,抱住敌人的腰,然后同敌人一起滚到河里,直到把那家伙按到水底下,捞出战刀,才踉踉跄跄冲上岸去。
这边在激烈肉搏,那边的一营两个连乘虚而入,攻进夏家渡,占领了三幢房屋。日军见从北边突围不成,侧后又被突破,顿时慌作一团。我军乘机猛打,把几十名顽抗的日军,压到几间独立屋里,手榴弹炸,炮火攻,最后只剩三个带伤的日军,捂着头、拖着腿从火里爬出来。战士问他们:“保田哪里去了?”那个断腿的士兵指指着火的房屋,用发抖的中国话说:“他的死啦死啦的……”
凌晨3时,夏家渡枪声平息了。此仗,我军共歼灭保田中佐以下110余人,俘日军3人,伪军一部,沉重地打击了侵略者的气焰,极大地鼓舞了人民的抗日热情。
部队撤离战场,天已大亮。乡亲们赶着猪,抬着月饼,挑着新鲜的螃蟹来到了团部,一定要为部队补过一个中秋节。七团的官兵,则请乡亲们参观一个小展览会,这儿有保田的肩章、军刀、手枪,另外,还有10余挺歪把子机枪。
战斗结束后,部队把保田的尸体用一口上好的棺材装殓起来。把其他日军尸体用3条船装上,外加一部分宣传品,派两名共产党员和几个老乡送到敌人据点里,也算是一份“节礼”吧!
事隔三天,日军南浦少将给我军回了一封信。开头,贵军长,贵军短,假惺惺地感谢了一番,说送去的尸体收到,已经举行了军奠。信的末尾问,敢不敢和他决战。严团长一笑,说:“有问必答。建议敌工部给南浦回个条子,告诉他,决战是要决战的,只是时间地点将由我们安排,叫他等着吧!”